“做什麼?”在李承澤的印象裡,謝必安從沒有在自己沒命令的時候做出什麼不合規的行為,今日如此突然的“叛逆”讓他驚喜又有些不安,“若是真有毒怎麼辦?”
“屬下是大宗師,想來這市井中的毒藥是不起作用的。”謝必安從懷裡掏出帕子給李承澤擦手,“如果屬下當真中了毒,怕也是在場有人刻意針對殿下。”說着他還瞥了範閑一眼,正好碰上了範閑充滿探究的眼神,大小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可思議。
誰?我嗎?
那這個女人是什麼?
範閑雖然知道李承澤和李承乾聯手,但是不知道他們兩個能聯手到這個地步,敢在慶帝眼皮子底下撈人,他昨天從王啟年那了解了些這段時間在江南發生的事情,包括并不限于夏栖飛的死、明家老太君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道觀裡修行去了、太子勢力的參與,還有葉流雲也在江南。
“殿下,聽說葉流雲也在江南,并且已經和謝宗師比試過一次了?”範閑實在看不下去謝必安在李承澤身邊那副小媳婦做派,給本來就像大爺的二皇子伺候得更像個爺,手腕子一抖就知道要什麼,源源不斷地從衣袋裡掏出各種東西。
聽到葉流雲的名字,李承澤就氣不打一出來,他怎麼知道葉家人也在江南,範閑沒走幾天,他帶着謝必安在碼頭檢查水上貨運的時候,謝必安突然就把自己拉到身後,拔劍出鞘,明明是晴朗的天氣,李承澤硬是感覺到了些許涼意。
葉流雲就這麼出現在兩人面前,一副劍仙模樣的男人上下打量着謝必安。
“先生是何人,見了殿下卻不行禮?”謝必安高聲詢問。
葉流雲搖搖頭,說:“他父皇都不敢這麼和我講話,你這毛頭小子倒是膽子大。他的未婚妻是我的後人,我也算是他正經八百的前輩。”
謝必安提劍就沖着葉流雲的頭揮去。
兩個用劍的大宗師那天差點兒給碼頭、牌坊加上水邊的店家削了個幹淨。
李承澤噌地站起來,拉着謝必安給人推到範閑面前,說:“你瞧瞧,給我家侍衛打成什麼樣子了都?!”
範閑圍着謝必安看了兩圈,左看看右看看,還拉遠了距離看,甚至摸上了謝必安的脈,也沒查出來什麼問題,這個場面給一直站在一邊沉默的吳百萬逗樂了。
“哪有問題?”範閑伸出個手指點了點謝必安,詢問李承澤。
“頭發啊,頭發。”李承澤擡手扒拉起謝必安的馬尾,原本垂在他腦後的頭發并看不出什麼區别,被李承澤這麼一動,才能看出點不同來,“那葉流雲愣是給必安的頭發削掉了一截。”
若是在範思轍的書局,吳百萬肯定要笑着在地上打幾個滾兒的。
“殿下……”對于殿下突如其來的童心,謝必安也覺得無奈。
“不說這些了,範閑。如今你在江南沒有勢力根基,我将你囚禁到昨日的消息肯定早被京都的那位知曉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帶着你鑒查院的人,和太子合作奪取三大坊。”略微發洩兩句牢騷後,李承澤也恢複了往日私下裡的模樣,對鹹王府以外的人多是冷淡,“如果你不願輔佐太子,本王也有辦法讓這三大坊不得不直接歸屬于李承乾。”他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枚銅錢,随手擺弄着。
“殿下是鐵了心的不給我權勢?”範閑斜睨了一眼吳百萬,少女說是吳家的代表,但誰看不出來是太子那邊的人,現在的江南大家讨論的都是鹹王殿下和太子的紛争,哪裡還有半分關于小範大人,也就是如今的四皇子的期盼,“如果殿下不願意讓我在這裡占得一席之地,小弟也有辦法讓太子殿下難堪一點。”
四皇子初出茅廬,闖了禍,被鹹王殿下關起來教導了幾天才放出來,這才是江南人民的共識。
李承澤好笑地看着範閑,别那麼想當然了,弟弟。
“那你敢說夏栖飛的死和你沒有關系嗎?和謝必安沒有關系嗎?那麼多人被明家,被你和李雲睿欺壓的快沒了活路,你真能撇清嗎?”
“夏栖飛的死和本王有何關系,他被亂刀砍死的,必安何至于砍那麼多刀才殺了他,”李承澤也不肯退縮,“而明家如何,我和姑姑又如何,太子殿下如何,小範大人能不知道嗎?如今明家是否真的一家獨大,欺壓他人,你可真的做過調查?”
明家說大了是他和李雲睿貪财,說小了是兒子和母親的家庭矛盾,慶帝想把他們姑侄兩人打理得當的三大坊交給範閑?傻子才會交。
就是李承澤自己做了傻子,這塊肥肉也得落在李承乾的手裡,頂多讓範閑摸兩把油水。
“你母親留下的,到底有什麼是原樣的呢,在陳萍萍他們這些人走了後,還有多少人能記得你母親呢,”李承澤像條吐着信子的漂亮小蛇,他不露出尖牙的時候看上去人畜無害,但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咬上别人一口,他的尖牙裡到底有沒有毒,“範閑,你到底是在奪回你母親的東西,為你母親複仇,還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自己能過得去,順心如意,賢妻美妾,高官厚祿。”
“那是我應得的!”範閑壓低了嗓子怒吼,“被他折磨了那麼久,那都是我應得的!”
“那現在的一切也是我應得的。範閑,聽我的和死,你隻能選一個。”
“我!不!”範閑轉身就要走,他身後還有鑒查院,還有陳萍萍,還有範建,還有五竹,大不了他先找五竹給李承澤綁了,等他殺了慶帝,做了權臣扶持一個李家人做皇帝,再把他放出來。哦,不對,他現在也是皇子了,他也能來這皇位上分一杯羹了的。
“小範大人!”吳百萬朗聲叫到,她見範閑沒有停下來的想法,又叫了一聲,“四殿下!”
四殿下這個名字太陌生,與其說是範閑意識到是在叫他,不如說是他想看看這人是誰。意識到四殿下就是自己的時候,他陰沉着臉看向吳百萬,說:“吳小姐還有什麼事要和本王說的,沒事我先走了。”
吳百萬不急也不惱,依舊像是和範閑初見她的時候一樣,像個幼兒園老師,她和範閑說:“太子殿下傳旨,說四殿下剛剛認祖歸宗,還不懂朝上和皇家的事情,行事有所偏差也是情有可原的,他這個做太子的自然也要多指導一二,還請四殿下不要鬧了。鹹王殿下身子不好,别再給鹹王殿下添麻煩了。”
“呵,沒想到李承乾居然找了你做話事人。”範閑看着眼前的少女隻覺得諷刺,他能栽倒在一個女人身上兩次,活了兩次,他還沒遇到過除了李雲睿以外的對他毫不偏心的女人,錢千萬在他面前不像個女人,她冷漠且理性。
不對。
是錢千萬太像個人了。
作為李承澤和李承乾陣營裡少見的女人,他還沒有直視過這個女人,她一直是範思轍身邊的點綴,範若若身邊的影子,她把自己藏在範家姐弟的陰影裡,給李承澤做事。現在她又換了個身份,來替李承乾和他對抗。
“你對思轍和若若沒有一絲真心嗎?”
“草民不懂四殿下是什麼意思,範家的後人自有範家庇護,何來問我?”
我和李承澤都是無人庇護之人。
“等一下,好像你們剛剛都說我犯錯了,我犯什麼了?”昨天老王沒提這茬啊,雖然他一臉便秘的表情,隻說讓自己去好好和兩位哥哥弟弟談一談,是不是互相有什麼誤會。
聽到範閑詢問這個問題,李承澤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說:“四弟和北齊聖女暗通款曲,互相交換書信,為兄害怕其中有損傷我慶國的資料,已經将聖女扣押,将四殿下禁足,等調查清楚後再給慶國和北齊一個交代。”
此時,海棠朵朵正在大牢裡啃黃瓜,李承澤和她承諾在這待幾天就放她回去,她要了新鮮的瓜果蔬菜,李承澤都照做了。
這鹹王殿下人還真不賴,海棠朵朵望着修的奇高的大牢窗戶,又啃了口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