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二年,元清登基二載,事務繁忙,國事冗雜,太傅常常輔佐新皇至半夜不歸家,太傅告誡顧懷非必要勿出門。
一天夜裡,估摸着太傅已經回來了,可顧懷還在外面,他搬來早先藏好的扶梯欲爬上自家高牆。
濃濃的夜色,月光照着颀長的影子越拉越長,顧懷單手磨磨蹭蹭,偶爾換一隻手拿書再蹬梯子,捱到了牆頂,顧懷舒氣,在院内草坪尋一處草最茂盛的地方丢書。
雙手空蕩蕩,突覺恐高,還好找到了出門前搭好的梯子,顧懷小心翼翼地蹲下伏在高牆台子上。
“有賊!”
“诶嘿,别叫。”
“自家人。”
顧懷吓一跳,緊緊扒在高牆上,試着蹬梯子,挨不着邊,偏頭往下看:“怎麼是你?”
牆根下言雨生一腳踩在梯子底部,梯子離開牆體,成了言雨生手上的玩具。
言雨生本是在屋裡,聽見一聲悶響,出來看這人是被他等回來了,可是不走正門是什麼道理?
“哥哥,快把梯子放穩,我挺不住。”
“可以。”
言雨生扛着梯子往房裡走,顧懷着急了:“哥哥,哥哥!好哥哥,做何難為我?”
自己是偷偷溜出去的,顧懷也不敢叫得太大聲,夜風吹得頭發波浪起,此刻就像一隻暴怒又啞吼急需安撫的貓。
“為何?”
“我來了好幾遭了,每日隻見書童不見你,黃昏來,等到定昏離去你都不回,敢情你半夜三更才歸家。”
“小聲點,”顧懷艱難地往上匡扶牆,手掃過的地方,牆台上的碎石全印在了手上,硌着手疼,“我知道錯了。”
“正經的,懸不住!”
圍牆有檐,顧懷想上去,奈何腿腳又沒力勾不上邊棱,落不着去處。
“你松手,”話還沒說完,顧懷就掉在了言雨生懷裡。
“我接住你。”
原是聽到松手便松手了,語落之時,顧懷壓着他的肩,又從他懷裡跳将落地。
言雨生未及反應,輕飄飄的人就走了。言雨生跟上,見顧懷也不進屋,走到草地裡尋了書抱出來,言雨生抄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冊翻閱:
好奇怪,披頭散發的青樓女子?那家的花魁?
書上畫着女子裸露香肩,穿着低胸華麗的蓬裙,凹陷在寬大柔軟的床上,風吹渡床帽薄薄一層的莤紗翻越,撩動女子披在肩前的頭發絲微掀,底下春色可見一斑。
他怎麼看這樣的書!
言雨生不奈道:“既知錯了,往後還這般晚歸家嗎?”
“還說呢?”
顧懷抱着書不方便,一隻手一隻手輪着來,拂落胳膊肘上的石子,抖抖袖子。
“這麼晚了,你來我家幹嘛?”
“欸欸?”
言雨生托住顧懷的手背,将冊子重重地還在顧懷攬疊的書本之上,攬走全部的書,遺放在走廊欄杆上,拉着顧懷,直到了後院舀水沖洗手肘,心疼:
“破皮了……”
顧懷學他擰眉:“疼死了,罰你不用扶梯上去,打哪來回哪去。”
“真要我走?”言雨生凝視顧懷。
顧懷匆匆移了視線,從言雨生手捧上抽出手。
想了想:“不疼了。”
/
翌日,太師府。
顧懷的馬車從側門駛出,言雨生停止扣大門,追了上去,道上叫嚷着李叔停車。
那夜一鬧,言雨生有意向太傅告狀,無意間促成太傅放他白日拜學。
顧懷撩開車簾,支出腦袋,見是他,招手邀他上車。
言雨生俯身鑽進馬車的時候,顧懷心一緊,還未同他待在過密閉的空間裡,顧懷拉開窗簾,打開兩側的車窗,自然光和風進來的時候才透過氣。
言雨生進了馬車,也沒個坐處,禮品堆滿了車廂,顧懷坐在禮物中間漂亮得也像件禮物。
馬車搖搖晃晃,馬蹄聲清脆叮鈴。
顧懷起身收摞東西,好騰地方給哥哥坐,哪知言雨生徑直坐在顧懷挪讓的地方,看着顧懷躬身揀東西,不住伸手摟過腰,頭偏向不經逗而緊緊抱着他的人,窩在顧懷頸灣,低沉:“這樣坐不就好了。”
顧懷坐在哥哥腿上,剛開始還以為是馬車不穩,怕跌倒,下意識勾住言雨生的脖子,就連抱住他的時候,心還很慌。
感知哥哥的雙手箍住他的腰,對他說的話,方知是哥哥跟他開玩笑。
顧懷心有餘悸,不解地看着哥哥,手還搭在他肩上,對言雨生說:“你吓到我了,能說話可不可以不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