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牢房的獄卒們紛紛看向天窗,外面煙雨蒙蒙,這個神經病竟然戲弄他們,大夥上手推着他快進牢房。
元折惱了,回過頭瞪他們,把背上的畫筒取下來,抱在懷裡,面對言雨生時,笑彎了腰,附言:“這下你不得欠孤一命?”
言雨生坐在床闆上,念念無期的臉更加難看:怎麼把他跟我關一處了。
“言雨生!”
“出來!”
“你剛剛說什麼?”
“出來……”小吏害怕,低過頭,遮遮掩掩,都說能從牢裡出去的官都惹不起。
“你剛才說什麼?”言雨生起來,拍了拍他的獄友。
“言小将軍,已經沒事了,咱們快出去吧,别讓令尊大人久等了。”吏卒沒擡頭,還以為在問他,搶話道。
元折聳聳肩,停止疊被鋪床。
“請——”
言雨生走在前面,吏卒走在後面,言雨生一步三回頭,吏卒半步四低頭下蹲。
元折瞧着真好笑,可他就是不對言雨生說話。
啪嗒。
牢門再次上鎖,鎖鍊垂下來梆梆地響,元折才略顯失意:
那日的風,天時都在助他,阿清,阿清是護着孤的。
元折抱緊畫筒,他被鎖在牢裡,所帶之物,唯有皇兄的丹青。
大獄門外,天色灰蒙,可惜了,言雨生剛從昏暗的牢裡出來,并不需要時間,去适應本該屬于夏光的熾烈。
門的正對面,言父背靠暗紅色的牆站着,小吏貓腰過去交接了幾句話,言父打賞他一貫錢,頭頂的槐樹慵慵賴賴,上下伏動,籠罩着說悄悄話的兩人。
風刮落樹上的花朵,言雨生笑将起來。
花在風的助力下,滾動到言雨生腳邊。言雨生躬身拾起黃槐花,起身時正逢小吏歸來,向他作揖離去。
言雨生走向父親:
“我如何出得來?”
言父:“隻要我能抓住元折,皇上就放你。”
“為什麼抓他?”
“他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盤上。”
“沒有别的原因?”
原因嗎?
元然不是沒有想過因身世的問題,殺元折而後快。
元折不是沒想過取元心而代之。
“你去哪?”父子倆同行一段路,不久便來到岔道,言父走在前面,遲遲不見雨生跟上來,回頭卻見他望着另一條路,不動,“不回家嗎,你母親很擔心你。”
“父親。”
言雨生深深鞠一躬,作揖的手微微開合,槐花掉落,風吹着那朵小黃花離開地面,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抱歉。”
言雨生起身,錯而不自知地笑道:“孩兒也要成家了。”
言父任由他漸行漸遠,朝着清心宮去,口中歎息久久不能自已。
/
清心宮。
爛攤子還開始沒有收拾,這些天,元然在東宮為建築重修的設計稿,畫盡了腦汁,仍未定型。雖然走水毀掉的隻有寝宮,但是元然打算全部重建。
以至于,被言雨生看到了夷為平地的“遺址”,地平上四分之一圓角燒落下來是灰渣渣,餘下都是拆毀的白廢渣。
言雨生樸愣愣,手揉搓額角,捂住半邊臉,看着灰燼:
這就是灰飛煙滅嗎。這下好了,地底下他房子也有了,奴仆也有,金銀珠寶也有。
我死,他就有我了。
“快來。”突然圭禾興沖沖地跑來,在門口叫住他的少主。
見他不應,圭禾過去将言雨生半推半就地拖走。
圭禾雀躍,跟個喜鵲一樣,他轉圈向少主展示身上的這套親衛服。他跳過他蠢到被别人調虎離山,隻說他現在成了王爺的親衛。
其實有很多人因護王爺失職被皇上換掉,老爺安排他進了編制。太好了,大家像以前一樣在一起!
他輕松明快地說王爺最近好多了,緊急召見太醫的情況少了,氣色慢慢恢複了等等。
他讓少主放心。
言雨生察覺出這條路多半通往籬院,立馬抽身先走了。
讓我放心?
籬院。
木欄床上躺着的是比上次見面還蒼白的元心,若不是王爺的待遇,他怕是已死了吧。
言雨生伸手摸元心的臉頰,冷面與掌心的熱接觸,自己的手越來越冷,是屬于他的體溫,那他又是否感受到了我的溫度?
讓我放心?
他原何還在睡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