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奸不商。
曹桑實從他前世那暴發戶老爹的身上學到了很多,能敲就敲,能詐就詐。
如今對上董鄂·噶禮這頭肥羊,曹桑實自是不願放過,隻是可惜,他年紀太小,有些話不好說,隻能低聲道:“那日皇上派下來的魏公公說在皇上心裡,三哥就像是皇上的兒子一樣,以後若三哥遇上什麼事,隻管寫信告訴皇上。”
“皇上還說,就算父親去世,但要三哥莫要傷心過度,早日開枝散葉,這樣父親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董鄂·噶禮再與赫壽對視一眼,兩人皆是臉色沉沉。
身為朝中一品大員,皇上的性子,他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因皇上子嗣頗豐,也一貫喜歡催促自己身邊親近的大臣多生幾個孩子的。
今日董鄂·噶禮原是想耀武揚威,狠狠踩上故去的曹寅一腳,如今聽說這消息,心情自然是從雲端跌到泥裡。
午飯吃過,衆賓客就已散去。
曹颙正欲攜着曹桑實離去時,一向眼高于頂的董鄂·噶禮如當初對曹寅一樣,親自送了曹颙出門,話裡話外皆是解釋之意,直說他退親是逼不得已,更說女兒董鄂·思蓉年紀大了,實在托不得。
曹颙好似又見到當年父親在世時的董鄂·噶禮,但這次他也學聰明了,直說請他不必擔心,而不是他會在給皇上的請按折子中言明此事。
一直等着上了馬車,他的臉色這才沉了下來:“六弟,你可知為何董鄂·噶禮與赫壽兩隻老狐狸未經驗證,就信了你的話?”
“是因假傳聖意,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那三哥,你覺得他們敢去打聽這件事嗎?敢去問皇上嗎?”曹桑實見他搖搖頭,又道,“皇上是天子,是九五至尊,卻也與咱們一樣,是凡體肉身,有血有肉。”
“我猜,以皇上的性子,若他知曉父親剛故去,這些人就欺負到你頭上,就會知道我今日這話是逼不得已。”
頓了頓,他又道:“況且我覺得今日我這話也不算是假傳聖旨,皇上心裡定然是這般想的。”
見他如此巧言擅辯,曹颙都氣笑了。
“你如何知道的?”
“你還未見過皇上呢。”
曹桑實卻義正言辭道:“我就是知道,要不皇上為何會等着父親去世半年後才派人送來賞賜?就是想告訴所有人,他還記得曹家,記得你!”
“連我都聽說皇上與父親關系很好,若皇上知道故人之子被欺負成這樣子,隻會心疼和生氣的!”
“三哥,你說是不是?”
曹颙笑了笑,點頭稱是。
皇上六次南巡,其中四次住在曹家不說,每一次他都會随着父親前去面聖,甚至他這名字都是皇上改的。
他最後一次見到皇上時,皇上還問起他最近讀什麼書,可以拉開幾石弓,還說若他有機會去京城與那些年紀相仿的皇阿哥比試一二,看看誰更厲害些……
想到這些,他心頭如春風拂過,舒服了不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能如此通透,好像你才是兄長一般。”
“今日之事便罷了,不過你到了祖母跟前莫要提起……”
“三哥,我知道的。”曹桑實點點頭,笑道,“免得祖母擔心嘛!”
可這事沒幾日卻還是傳到了孫老夫人耳朵裡去了。
并非曹桑實或曹颙多嘴,而是董鄂·噶禮沒幾日就帶着夫人上門給孫老夫人請安呢。
孫老夫人是何等聰明之人,聽他三言兩語就大概猜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是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幾句話說的是連敲帶打,吓得董鄂·噶禮回去之後一宿沒睡着。
緊接着,漕運總督赫壽也登門了。
赫壽不比董鄂·噶禮世家出身,他是初由筆貼式入仕,由給事中官至一品大員,可見他是個聰明人。
赫壽是獨自前往,并沒有粉飾太平之意,一開口就誠心道歉,直道:“……老夫人應該知道當日曹颙與董鄂格格訂下親事乃董鄂·噶禮一廂情願,如今他那女兒與我幼子的親事也是如出一轍,我實在不好推脫。”
“我深知皇上與老夫人情誼深厚,若來日皇上誤會,還請老夫人幫着解釋幾句。”
“昨日,我已與董鄂·噶禮言明,要退了這門親事。”
孫老夫人一貫慈愛的面上雖揚着笑,但那笑意并未觸及到眼底:“你也不必着急與董鄂·噶禮劃清界限,我雖對他印象不太好,但也是由些本事的,不過是眼皮子太淺了點。”
“是,是。”赫壽整個人隻坐了太師椅的一半,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您說的極是。”
他雖為漕運總督,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京城,對江甯之事并不清楚。
那日宴會散去後,他快馬加鞭送信去京城打聽一番,這才知道如今替孫老夫人治病的秦院判可是一直負責皇上脈案的太醫。
這說明什麼?說明皇上是真的把孫老夫人當成一家人呀!
一想到這裡,他恨不得把董鄂·噶禮罵得狗血噴頭,董鄂·噶禮在江甯這麼久,竟連這點小事都打聽不出來,一時間他的态度是愈發恭敬:“世侄年紀輕輕就已入仕,且得皇上看重,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