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頫氣的臉色都變了。
但曹桑實卻仍是悠然自得吃糕點。
殊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窗外的丫鬟玳兒的眼裡。
玳兒很快将自己所見所聞說給孫老夫人聽了。
孫老夫人嘴角含笑,微微颔首道:“這孩子,果然沒叫我看錯。”
李大夫人已知曉婆母選中了曹桑實,但她卻對這人不大滿意的,如今皺眉道:“那個叫曹環的孩子,剛來曹家時還來給我請過安,看着是個乖覺老實的,沒想到卻是一肚子壞水。”
“至于曹桑實,我對這孩子沒什麼印象,既然您說好,想必錯不了,隻是……”
“你可是因姜姨娘一事對這孩子不喜?”孫老夫人問道。
李大夫人如實應是。
孫老夫人卻道:“姜姨娘是什麼性子?常氏又是什麼性子?常氏的話如何能輕信?”
“說句不好聽的,再借姜姨娘一個膽子,她也沒膽子沖常氏下手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話若從李氏或旁人嘴裡說出來,她會信。
但常二夫人的話,她卻是心存懷疑。
李大夫人一愣,繼而又道:“既然如此,當年您為何沒有徹查此事?”
“徹查?如何徹查?紫禁城裡頭都多的是數不清的無頭官司,更别說咱們曹家!”孫老夫人的眼神落在曹颙今日請安時送來的芍藥花上,淡淡道,“更何況,當日常氏是人證物證俱全,他們兩口子本就對我頗有成見,我何苦插手他們府中的那些破事?”
說着,她老人家苦笑一聲道:“從前我覺得西府交到常氏手上遲早會壞事,如今看來,我想的沒錯。”
“頫兒他們幾個從前是多好的孩子啊,如今竟被常氏養成這個樣子。”
李大夫人想着衛姨娘時日無多這事兒,隻在心裡長長歎了口氣。
曹家上下,人人都說她性子冷清不好相處。
但叫她說,她這婆母的心比她硬了多。
在她婆母心裡,沒什麼比曹家更重要。
若換成她,她可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姜姨娘蒙冤多年,見着衛姨娘丢了性命。
婆媳兩人又說了幾句,便一齊去了正房。
一見長輩們露面,方才如鳥雀一樣叽叽喳喳的孩子們都像鋸了嘴的葫蘆。
曹桑實與衆人一起上前給孫老夫人婆媳問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李大夫人多看了他幾眼,心知這件事穩了。
雖過繼子嗣一事是大事,但孫老夫人婆媳并未像衆人想象中那樣考問他們,而是問起他們家中有什麼人,如今讀了些什麼書,更是問他們有什麼優點與缺點。
時人皆講究自謙,一個個直說自己并無多少優點。
輪到曹桑實時,他認真道:“回祖母與伯母的話,我如今雖已開始啟蒙,但所識的字并不多,也就學過《千字文》、《三字經》這些書。”
“若說我有什麼優點,那就是反應快,不會将自己困在條條框框裡。”
“可若說缺點,則是有點笨。”
他老氣橫秋歎了口氣道:“我聽說颙堂兄啟蒙時,一本《千字文》不到半個月就學完了。”
“但我卻是整整學了三個月。”
這身體的腦子不大好使,他也不想呀,還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的好。
誰知李大夫人聽聞這話卻是臉上難得見到幾分笑意,若有所思道:“慧極必傷,人活的蠢笨簡單些也不是什麼壞事。”
大概是她想到了故去的丈夫和活不長的兒子,接下來便再未開口,一直是孫老夫人在問話。
孫老夫人身子尚未痊愈,略問了幾句話後就叫曹桑實等人下去。
曹桑實等人隻覺納悶,特别是那個叫曹環的,更說昨夜自己已将《論語》等書又重新溫習了一遍,誰知孫老夫人卻什麼都沒問。
曹桑實懶得與他們多言,徑直回到了蘭畹。
還未等他來得及将這好消息告訴姜姨娘,就聽說了衛姨娘沒了的消息。
玉樹跟在他身後,朝姜姨娘屋子走去,低聲道:“……衛姨娘這些日子雖身子不大好,但據說前幾日還能說話,今日突然沒了,大概是自缢沒的。”
曹桑實一愣。
直至有雪花飄進他眼睛裡,他這才反應過來。
玉樹皺眉道:“衛姨娘和夫人還以為這是西府的事,能瞞天過海呢。”
“連奴婢都知道老夫人一向聰明,他們那點小伎倆,哪裡能瞞得過老夫人的眼睛?好端端的人哪裡會這樣無緣無故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