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其實也是幫我自己,為你補充劍氣,也不是希望你接替我的位置,隻是想要将你接下來要走的路,變得順暢些。”月夜恢複了些許體力,扶着石壁站起,擡腳朝着地道走去,“我該走了,神社裡有我留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記得你說的話,要你的戰勝過去。”
“等等,”松下首砂知道這是他與月夜的最後一次見面,“你就這麼肯定我一定會解決黑木……鬼舞辻無慘?如此放心将耗費了幾年心血,差一點耗死在這裡仍舊未完成的任務,交給我?”
“你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未來’。”
想要通過改變過去的方式,重塑未來,隻有對這個世界而言,身份極為特殊的月夜與松下首砂能夠做到。
隻要在他們二人親眼見證未來前,改變過去便好。
月夜與松下首砂就像獨立于世界之外的觀察者,當他們自身的時間确切地驗證了世界進展的時間時,對于過去而言,才是準确的未來。
可惜,會時間魔法的人,隻有身為魔法師的月夜,而松下首砂也已經“見證”過了未來。
松下首砂帶在身邊的日輪刀,讓月夜确認,無慘不會在這個時代被消滅。
月夜想要改變過去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耗費了大量魔力,也隻是玩了個僞裝神明的遊戲。
既如此,她沒必要耗死在必定失敗的計劃上。
月夜輕歎一聲,微不可聞的氣音,被冷空氣團成細霧,
即便她強行繼續下去她的計劃,時間法則也會以各種手段,引導未來走向已經被見證的結局。
松下首砂在大正時代見到了耀哉,見到了努力滅殺食人惡鬼的鬼殺隊,這就證明了千年後,鬼舞辻無慘仍舊盤踞在陽光無法刺破的陰暗之中,虎視眈眈。
無慘不會死于平安時代。
但月夜可能會。
想要通過時間魔法走捷徑,就必須接受時間魔法的無數規則,在看到松下首砂後,還強行繼續計劃,已經沒有意義。
如此,不如回到她原本的時間線。
月夜站定在地道口,身後漆黑的地道幾乎要将她整個身軀吞噬。
失敗的隻有她,希望和變數,卻會出現在這個唯一能夠連接她的時間魔法構建的世界、讓流速不同的時間線出現交點的松下首砂身上。
不是誰都有“自毀”的勇氣,好在她在徹底死亡前,遇上了松下首砂。
“我知道你還有許多疑問,但解答那些疑問的人,不是我,”月夜轉過身,面向身前的地道,“别看我現在的身體這麼差,其實我也曾在大海上做出過驚世之舉,那些畏懼我的人,都稱呼我為……”
“惡魔大陸流亡者。”
松下首砂接過月夜的話頭,補上了這個曾在他的懸賞令上出現的名号。
“你……”月夜意識到了什麼。
她可沒想過這個被海軍高層以及海上世界政|府勒令封鎖的名号,知名度會如此之高。
除非,這個名号的擁有者已經死亡,名号的傳揚不會引起什麼風浪。
月夜絆在嘴邊的一個“你”字,最終化作一聲釋然的輕笑。
沉重的腳步,拖着地上的泥沙,發出刺啦聲,一點點拉開了月夜與松下首砂之間的距離。
“……也不知道她的手藝有沒有進步,雖然我沒有趕上合适的時間,但看看人偶過過瘾倒也不錯。”
月夜小聲念叨着,拄着手杖走進地道深處,直到她的整個身影都快要與黑暗融為一體時,松下首砂拔出了日輪刀。
青藍色的火焰纏着刀身,緩沉向地面。
松下首砂揮刀,想要将火焰鋪進地道兩側,照亮月夜前行的路。
月夜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腳步,隻是提高了音量:“你要照亮的,是你的未來,不是你的過去。我是存在于你的過去的人,我走向的路通向的是我的未來,照亮它的人,也隻能是我自己。”
話畢,幾聲微弱而沉悶的手杖杵地聲後,青藍色的火焰瞬時散盡。
星星點點的青金色螢火從手杖觸地處灑出,鋪了一地,
“别小瞧我,我可是魔法師。”
這是月夜留給松下首砂的最後一句話。
到最後一刻,這位滿懷遺憾的魔法師,還不忘在劍士面前,守護魔法師的尊嚴。
青金色螢火随着月夜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好似黃粱一夢的螢火幻境散去了光輝。
她離開了,離開了這個耗費了大量魔力開辟出的過去,走向松下首砂眼中必死的結局。
太多未被解答的困惑填充着松下首砂的大腦。
松下首砂撫上山洞的石壁,扣緊棱角分明的岩石,直到指腹傳來疼痛,凸起的石塊兒被松下首砂巨大的指力與握力捏碎,仍未松手。
碎成塊兒裝的石塊兒與粉末被松下首砂攥在手中,又因為他松開五指的動作,撲簌簌掉落在地。
咚。
拳頭砸向石壁,悶響回蕩在空曠的山洞之中。
咚。
又是一聲。
緊接着,第三聲、第四聲……
松下首砂在動搖,也在判斷。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世界,是有血有肉的世界。
他也是真實的,是一個會感受到疼痛、會受傷,會有情緒波動的活人。
與月夜的對話令他恍惚,他感覺自己在窺探一個會颠覆現在的他的世界觀的秘密。
“這是準備長久定居在此,所以,偷偷摸摸跑到這裡,破壞掉回去的路嗎?首砂的想法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西索站定在山洞洞口處,身後是東升旭日,照射進山洞的日光将火紅的發絲被映得通透,看着蓬松而柔軟,好似朝霞染紅的雲團。
松下首砂一言不發,隻是盯着西索看了很久,緩步靠近,目光描摹着那張他總想躲開的面容。
或許是因為對方莫名其妙的親近、态度不明的言語、乖張的行事作風,處處都與他不和洽,讓他默認,這樣的一個人除了武力值,沒有别的能夠讓他想要将其拉入隊伍的緣由。
但曾經的他,的的确确堅定地選擇了這個人。
那便證明除了武力值外,西索的身上一定有什麼讓他肯定、接納、認同的因素。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松下首砂心中,朝霞囊括了一切與希望有關的力量,當西索被朝霞籠罩的時候,松下首砂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西索,瞬間就讓他定了心。
拳擊石壁磨破的指關節冒出的血摻着石壁與石屑的灰,顯得皮膚破碎處污濁不堪。
這樣一隻被灰塵和血液污濁的手,未做絲毫猶豫,牽上了西索搭落在腰側的手。
出其不意的動作與沒有情緒波動作為預兆的行為,讓西索始料不及。
這便是劍士真正的速度。
朝霞之下,西索白皙幹淨的手指被蹭上了血污,反應過來松下首砂做了什麼之後,也沒有抽離的動作,隻是發出了帶有意外意味的一聲輕笑,
“熱的。”
松下首砂說着意味不明的形容。
手指向着手腕處攀上,捏握住西索的手腕,感受着皮肉之下的脈搏、血液流淌的鼓動。
“當然是熱的~畢竟我是活人~”
西索沒有錯過松下首砂眼中閃過的動搖。
像這樣懷疑一切存在的真實性的情況,他也曾體驗過。
不斷地在夢境與現實穿梭,盡全力保留夢境的記憶、銘記夢中的戰鬥的快|感的西索,首先需要克服的,就是對現實世界的存在真實性的動搖。
當時的他是怎麼做的?
西索回憶着。
“或許~”
看着那隻被松下首砂緊緊捏握,以至于現在已經變得發紫的手,西索擡起另一隻手,抹去了松下首砂指關節處的血污,指腹摩挲着表皮處的破口,直到抹去了石屑與灰塵,看到幹淨的血珠再度從傷口冒出。
“或許,你需要一場讓頭腦冷靜、清醒過來的暢快戰鬥,能夠這樣清晰地感受到傷口疼痛、血液滾燙的戰鬥,”西索黏膩的念纏繞着二人交握的手,“像我曾做過的那樣,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