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街道上,昏黃的燈籠光沒有起到很好的照明作用,可是今夜的月亮足夠的亮又很圓,白色的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長。
他知道尤辜雪瘦,身上的肉攏共加起來,也沒有多重,這身肉還不如他從前養的那隻鷹摸起來闆實,令燕熹覺得驚訝的是,這丫頭看起來瘦的沒有幾兩肉,可是抱在懷裡的感覺,卻是出了奇的軟。
秋天的夜風偏涼,一陣風吹過,本來安靜的人卻縮起了身子,往他的懷裡鑽的更深,靠在他胸膛處的腦袋來回蹭了幾下,倒叫他的心間少有的一顫,生生的止住了腳步,雙臂不自覺的收緊了力度。
“燕明夷。”輕軟的聲音響起,燕熹垂頭看去,那人的眼神迷離,神志不太清醒的提了個要求,“你能不能背着我,我不想在前面擋風,冷。”
“……”
燕熹本想将人扔下來,好心好意給人帶回去,還讓人使喚上了,可這話還是沒有說出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也酒喝多了,竟然真的依她所言,把人放下後,又重新的背了起來。
随着他的腳步晃動,尤辜雪也逐漸的睜開了眼睛,她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将臉頰擱置在他的頸窩裡,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腿,在他的臂彎裡随着走路的動作,晃蕩來晃蕩去,連同着影子也一樣。
“燕明夷。”
耳畔的聲音有些沙啞,燕熹聽出來一點點的哭腔。
“說。”
“你看,我有腿了。”
燕熹譏諷:“沒腿那是鬼。”
“燕明夷,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尤辜雪有些疲憊的閉上眼,唇瓣貼着他的耳,聲音裡的哭腔漸漸明顯,“我以前生病了,很嚴重很嚴重,醫生為了保命就砍了我的雙腿,燕明夷,他砍了好多好多……”
說話間,滾燙的液體順着她的臉頰,滴進了他的脖頸處,刺的他的皮膚生疼。
燕熹有些疑惑的側目,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的,他聽的不太理解,但是,尤辜雪有時候說話,讓人聽不懂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有時會覺得,他和她之間橫膈一道看不見的鴻溝,難以逾越。
“你是喝傻了嗎?”
他以為她在做噩夢,尤辜雪沒指望他能聽懂,隻是淡淡的笑了一聲。
她不知道燕明夷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殺後的自己,在這裡是不是真的又活了,她隻知道自己很久很久沒有人可以說話了,尤辜雪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會抑郁的人。
她很積極,她對待任何人和事都很積極,從不自甘堕落,可是心裡的苦水太多了,無人聽她傾訴,哪怕當時有一個人過來和她說說話,她也不會選擇那樣的方式離開。
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她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一樣的存在。
“怕嗎?”
“怕。”尤辜雪誠實的回答,涼風再次吹過,她緊緊的摟着他,“燕明夷,沒有腿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
他總是問她怕不怕,之前問過她很多次,可是從來沒有從她的嘴裡聽到怕這個字,今天一頓酒喝完後,反而聽見了。
稀奇。
“有我在,從今往後,沒人敢砍你的腿。”
尤辜雪在淚眼朦胧中,睜開眼,看向他的側顔,他的五官長得每一個都恰到好處的好看,目光觸及他的眉毛,那道疤痕還在,雖然已經過了十二年之久,可是這疤痕橫斷眉毛,像是斬斷了他從前的人生一般。
微涼的指尖撫上他的疤痕,醉意的驅使下,尤辜雪輕聲詢問道:“當時很疼吧?”
燕熹的腳步一頓,眸光也怔住了,從開始知道尤辜雪在查他的背景時,他始終是懷疑的态度,縱使後來因為那一片雛菊而放棄了殺她的念頭,可是終究不想主動提及這件往事,尤辜雪的避而不談,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憐憫。
他嗤笑一聲,轉頭道:“怎麼?可憐我?”
話音剛落,一道輕柔的吻便落在他的斷眉上的傷疤處,尤辜雪笑道:“我媽媽說,疤痕代表的是勇氣,不是恥辱,燕明夷,别抵觸好嗎?”
那股濕熱的感覺,似乎還在眉上,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流淌進心間的每個角落。
“尤辜雪。”他眼底的那一抹寒冷,似乎因為這一個吻而盡數化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喝多的人注意力不太集中,尤辜雪的腦子裡一陣一陣的暈眩,聽不清他的問題,轉而又閉上眼睛,模糊不清道:“燕明夷,你的名字起的真好。”
也不糾結她轉移話題,燕熹道:“哪裡好?”
尤辜雪道:“都是光,熹字是光,明夷也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