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本想說“我為什麼要去”，腳卻不自主地跟着他往前走。

梨園樓外的前廳門口早停了一輛華蓋。

車夫見晏山青出來，連忙拿出車蹬。

宋玉跟着他上了車，剛要問去哪，就聽他吩咐車夫：“去廣濟院。”

晏山青不等她問，就主動解釋。

這廣濟院便是東京城的孤獨園，裡面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可這裡是東京啊？”宋玉疑惑地看向晏山青。

馬車搖晃着，兩人也跟着晃，一個趔趄，馬車猛地上下左右颠簸，宋玉身子不穩，車子一抖她整個人撲進了男人的懷裡，手還摸到了某個奇怪的地方。

意識到不對，臉倏然紅透，慌忙把手收回去，低眉拿眼瞟他，卻發現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吓得她趕緊低下頭。

晏山青悶哼一聲，沒說話刺她，倒抽一口涼氣，低沉着繼續回答：“哪裡都有孤獨園，東京也不例外。很多你以為的光鮮，背後可能藏着你看不到的陰暗。”

“皇上難道不知道嗎？”宋玉小聲問，頭慢慢擡起來，臉上的紅也褪了些。

晏山青注視着她的雙眼深吸口氣，繼續說：“皇上雖是天下之主，可偌大國土，他也管不了所有人，隻能盡己所能，讓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第一次覺得晏晏山青比她想象中要通達得多，宋玉望着那張瘦削的臉，心裡蕩起一股崇敬之情。

“那晏大人你呢？”

晏山青正襟危坐，筆直的上半身随着馬車輕輕搖晃。

原以為他會長篇大論跟自己解釋一番，說一些“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的大道理，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眉頭緊鎖，仿佛心裡的愁怎麼都化不開。

眼前這個人比她想象得還要孤獨，宋玉不住地用眼睛描摹他清晰的輪廓。

下了馬車，兩人站在廣濟院外，看見不少孩子在門口徘徊，一個個眼裡茫然，臉上也髒兮兮的。

“你們怎麼不進去？”宋玉蹲在一個小姑娘身邊，目光與之相視。

小姑娘小臉發紅，見宋玉跟自己說話，害羞得不敢看她，好久才用蚊子一般的聲音回答：“我們沒有東京戶籍。”

宋玉回頭看晏山青，用眼睛問他。

“是啊，沒有東京戶籍的孩子隻能做乞丐。”晏山青無奈地看着她，深深歎口氣。

宋玉站起來，頗為不屑地說：“晏大人你可是戶部侍郎，難道連這個也過問不了？”

晏山青搖頭，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戶部侍郎隻負責管理，不負責制定律令。我上奏過幾次，但每次都被否決。”

“為什麼？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宋玉不解。

晏山青從袖子裡拿出幾兩碎銀俯身分給那幾個孩子，示意他們不要再來這裡。

看着那些身着破衣爛衫的孩子消失在視線裡，宋玉眼角有些濕潤。

“朝廷管理戶籍也不是沒有道理。”晏山青許久才說。

“可是再怎麼有道理，也不該讓孩子無家可歸。”宋玉嘟囔着，“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這麼無情！”

晏山青冷眼看她：“你又想做什麼？”

宋玉揚起绯紅的兩頰，看了晏山青一眼：“故技重施呗，我還能怎麼辦？當然，現在我還想讓晏大人你幫幫我。”

晏山青不置可否，眼神示意她繼續。

在廣濟院門外踱了幾步，宋玉擡眼看了看門頭上的三個大字。

“廣濟院歸戶部管？”

“不錯。”

“那就請晏大人大開方便之門，讓我好好施展一番。”宋玉得意笑。

晏山青看着面前自信的女子，身體裡潛藏的能量蠢蠢欲動。

“我會幫你。”

宋玉驚喜地看着他：“晏大人真是善解人意。”

晏山青：“......”

宋玉過來在他肩膀拍了拍：“我要把東京城裡所有流浪的孩子全部養起來！如何？”

宋老闆趾高氣揚，留給晏山青一個纖細的背影。

“好！”

廣濟院大門一開，裡面大大小小一百來個孩子齊刷刷地朝他們看過來。

孩子們中間有個上了年紀的女管教，似乎認出了晏山青，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笑着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