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教衣着樸素,面容和藹,瞧着有三十來歲,看見晏山青和宋玉的時候,臉上帶着拘謹的笑容,上前對着晏山青施了一禮。
“晏大人,您來了。”
“錦榮,最近院裡可有什麼事情?”晏山青對着孩子們掃了掃。
錦榮擡起頭來,看着晏山青,似乎在琢磨自己該不該說,又看了宋玉一眼。
“但說無妨。”
得到晏山青的首肯,她才一五一十說:“前日院裡來了個女孩兒,七八歲模樣,她說自己是東京人,卻查不到戶籍。”
“可曾上報?”
錦榮嗫嚅着,支支吾吾半晌才說了句:“還沒有,瞧那孩子很乖巧聽話,就先把她留下來做點雜務。”
宋玉知道錦榮的做法一定不合規矩,可她并未隐瞞,這說明晏山青并未禁止沒有東京戶籍的孩子進入廣濟院。隻是嘴上不說,卻還在偷偷地做。
“好,你去把這裡沒有東京戶籍的孩子全都找來。”晏山青沉聲說,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錦榮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擔憂地問了一句:“晏大人,他們平日裡都很安靜,也不鬧事,吃得也不多。”
看來錦榮十分心疼那些孩子,想把他們留下來。
“先把他們帶來吧。”晏山青的語氣稍稍和緩,命令的意味淡了些。
錦榮這才閉上嘴,慢吞吞地轉身離開。
宋玉和晏山青在廣濟院的望月亭裡坐下,好一會兒才見錦榮領着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從高到低整整齊齊地排着隊走過來。
男孩女孩都收拾得幹幹淨淨,擡頭挺胸,目視前方,好似一排紀律嚴明的小兵。
錦榮這麼久才來,一定是在教他們規矩,生怕他們出一點錯就被晏山青挑出毛病攆出門去。
待他們在亭子的台階下站定,錦榮才踩着台階上來,笑容可掬地跟晏山青說:“晏大人,我把他們都叫來了,你瞧瞧他們多乖。”
他們一共十二人,三個女孩,九個男孩。最大的約莫十一二歲,小的不過五歲,稚嫩地挺胸擡頭直耿耿看着晏山青和宋玉。
站在最後面的小女孩,圓溜溜的眼睛光盯着宋玉看,見宋玉對她笑,她也笑呵呵地露出白牙。
“你們都是從哪兒來的?”晏山青發話。
這時,孩子們都慌了神,左顧右盼,交頭接耳。
錦榮見狀,輕輕哼了一聲,吓得小家夥們都驚恐地站直了看着晏山青。
也不知錦榮給他們傳遞了什麼駭人的消息,未經事的小人兒們都不敢說話了。
“錦榮,你來說吧。”晏山青看了一眼錦榮。
錦榮這才恭敬地說:“晏大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們都是哪裡的。來的時候都說是東京的,可去查了才知道戶籍上都沒有,許是他們的父母也并不是東京人,來到東京把他們生下來就走了或是死了。”
“我剛接手戶部的事務,不知道你們之前都是怎麼管的,但從現在起,這些孩子必須離開廣濟院。”晏山青的話把錦榮和孩子們都吓了一跳,幾個稍微大一點的聽明白他的意思,已經開始小聲哭起來。
錦榮也面露悲色:“晏大人,之前的姚大人沒來過這裡,我也就從來沒說過。他們幾個大一些的都是以做苦力的身份進來的,那幾個小的,是大人您接任之後才來的,還沒登記,我想着日後再給他們找點别的事兒做,絕不給大人添麻煩。”
年幼的幾個孩子一向跟錦榮很親,此時見她急得快哭了,再也站不住了,一起撲到她身邊,抱着她叫:“錦榮媽媽,我們是不是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錦榮聽見這天真無邪的聲音,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禁不住滑了下來。
“晏大人,這些孩子一沒有父母,二沒有戶籍,現在趕他們走不就是要他們的命嗎?”錦榮帶着哭腔說。
不知這晏山青賣的什麼關子,明明是想幫他們,現在又吓唬他們。
宋玉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晏大人——”
她正要說,卻被晏山青攔住了。
面色嚴峻的男人起身看了一眼錦榮:“錦榮,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
錦榮一聽事情似乎還有轉機,馬上擦擦眼淚說:“大人,我也沒什麼好的法子,還是按着之前的主意,讓他們在這院裡幹點活,當個幫工,掩蓋身份。”
晏山青眸光一閃,冷笑:“那你不怕将來被人發現?現在他們還小,長大了呢?以後再有像他們這樣的孩子你還收不收?”
幾句話問得錦榮張張嘴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錦榮是好心,可她欺上瞞下的做法一旦被人揪住辮子,牽扯的可就不止她錦榮一人了。
“錦榮!”晏山青呵斥,“你可知罪?”
錦榮吓得癱坐在地上,跪趴在地上給晏山青磕了個頭:“晏大人,錦榮自知有罪,還差點連累大人,望大人責罰!”
宋玉沒往深處想,畢竟錦榮幫助那些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可萬一這好心被壞人利用,好事也能變壞事。
晏山青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趴着的錦榮,冷聲說:“錦榮欺上瞞下,假公濟私,念你在廣濟院多年,本官就不去刑部告發你。自今日起,你就不必再來廣濟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