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觸到他的哪根逆鱗,宋玉勾着頭不敢再擡頭看他。
一路上,倆人再沒說話,直到馬車停了下來。
晏園裡,和風陣陣,宋玉下車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甩了甩腦袋。
晏山青還是不說話,下了車就一直往書房的方向走。
宋玉也是個會看臉色的,畢竟是花戲樓的金主,再怎麼也不能惹他不快。
前面人身高腿長步子也大,宋玉在後面跟着隻能小跑,一個不留神,前面的人竟然停了腳,宋玉就這麼直直地撞到他身上,猛地反彈後退,眼看就要摔倒卻被人一把撈進懷裡。
“哎呀!”宋玉捂着臉。
“沒事吧?”晏山青低頭看向懷裡捂臉叫疼的宋玉,眸底有看不清的情緒。
“疼!”宋玉從沒發覺看起來單薄的身體會這麼結實有力,撞上去跟銅牆鐵壁似的。
晏山青伸手幫她揉了揉,揉着揉着,倆人同時石化,愣了半天,還是宋玉動作敏捷,一下把他推開,彈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宋玉覺得自己方才被撞的地方和被晏山青揉過的地方都熱得發燙。
“走吧,宋老闆。”晏山青的聲音有些嘶啞。
宋玉看不出那鐵人有什麼異常,隻覺得他今兒沒那麼讨厭,悄默默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與他保持若遠若近的距離。
一到書房門口,宋玉就看見阿福早在那裡候着了,瞧臉上表情,似乎有什麼事要說,看見宋玉的時候欲言又止。
“什麼事?”晏山青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阿福擡眼看看晏山青又看看宋玉,剛要開口就聽晏山青說:“說吧,無妨。”
阿福這才說:“老爺差人來,說少爺該去東京了,正好現在去那裡适應一段時日,好在來年春天參加會試。”
宋玉一聽,這才明白為何最近晏山青都是在書房,原來是打算去考試。
晏山青應了一聲,讓阿福先回了來人,就說他不久啟程。
不知怎的,宋玉一聽晏山青要走,心裡一松,來了句:“晏公子何時動身?”
晏山青聞言回頭看她一眼:“聽說我走了,你挺高興啊。”
“是啊,我就等着你哪天走了,我好去喝酒慶祝一番。”宋玉這話欠揍。
晏山青眉頭緊皺,臉色沉了些。
一燈如豆。
倆人相對而坐,影子卻互相交疊。
“今天想聽什麼?”
“宋老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晏山青正色道。
宋玉擡眸,對上那雙深沉的眼睛,卻倏地把目光瞟向旁邊的燭光,略帶輕佻地說:“什麼問題啊,這麼嚴肅。”
晏山青絲毫沒被她的随意帶偏,依然嚴肅看着她,吓得宋玉趕緊坐直身體,收起頑皮。
“你喜歡唱戲嗎?”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宋玉爽快地回了句:“當然喜歡,不喜歡我怎麼唱到現在?”
晏山青的目光越發沉起來,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唱戲嗎?”晏山青的話莫名其妙,宋玉有點不想回答,如果回到自己的世界,她肯定會一直唱下去的,至于這個古代世界,她當初有選擇的機會嗎?一睜眼她就在文家班,不唱戲她現在指不定在哪呢!
于是,一臉自信的宋老闆沖晏公子點了點頭。
晏山青的臉都黑了。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宋玉聽出晏山青語氣裡輕微的歎息。
宋玉沖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繼續呀。
“如果有個——”晏山青把眼睛從宋玉臉上移開,輕咳一聲,耳尖微微發紅,“如果有個人說要娶你,但不讓你再唱戲,你會如何?”
宋玉一聽,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陣大笑,還笑得前仰後合,就差拍着桌子指着晏公子的鼻子說:這誰這麼自大!
晏山青被她笑得不知所措,臉上雖冷,可心裡卻亂了。
“晏公子!”宋玉忽然收起笑容,如水的眸子裡映出晏山青英俊的臉龐,“我知道世間皆以唱戲為下賤,可這不妨礙我喜歡。倘若有那麼一個人以娶我為條件讓我放棄對戲曲的喜愛,那我勸他趁早離開我。這樣一個将自己高尚的道德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不配擁有我。”
上次宋玉的那番話便已讓晏山青刮目相看,如今又聽她說出此等離經叛道之言,晏山青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絕非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