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不敢告訴文媚娘,她怕文媚娘因此想起自己的前塵往事,剝奪莺兒愛的權利,支支吾吾半天才編了個瞎話:“她是最近有了不少戲迷,樂壞了。”
文媚娘一聽,帶着幾分得意,坐到宋玉床上:“宋老闆,還得多虧了你,我們莺兒最近進步可不小。”
宋玉笑笑,心裡卻還在為莺兒的事擔憂。
“趕明兒我讓莺兒給你敬杯茶,認你做姐姐吧?”文媚娘沒有試探,像是在通知她。
就算沒有儀式,宋玉也早就把莺兒看做自己的妹妹,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她無依無靠。
“不必來這一遭,在我心裡莺兒就是我妹子。”宋玉給文媚娘遞了幾顆糖。
文媚娘接過,一把塞進嘴裡,“哎呦一聲”,面孔扭曲地看着她:“這是什麼糖?”
宋玉在一旁笑,約莫時辰差不多了,趕緊出門,剛走不遠就聽到文媚娘嘶嘶哈哈地叫了一聲:“酸死老娘了!”
阿楓說今兒有貴客,叫宋玉早些出門去花戲樓準備。
結果一下車就看見晏山青也從馬車上下來,看見她的時候冷着臉,好像她欠了他的。
看來這戲是專門為晏山青排的,還讓她唱《斷橋》。
晏山青竟然還如此熱衷民間故事,宋玉打心眼裡覺得這人一定有什麼怪癖。
宋玉畫好妝,換上戲服,剛準備上台便聽阿楓說:“宋老闆,晏公子讓你結束後跟他回去,說是今兒他想單獨聽你唱一段。”
這話說的,在戲園子聽了還嫌不夠,非得拉着人家上門。宋玉在心裡嘟囔一句,就聽鼓點響起,該她上場了。
花戲樓裡擠滿了人,瞧着外鄉人不少,很多都是生面孔,大概都是來看她宋玉的。
晏山青的目光一直在宋玉臉上逡巡,鷹隼一般,似乎想從她那張絕好的臉上瞧出點破綻。
宋玉感受到熟悉的視線一直沒敢往晏山青的方向看,一開口就帶哭腔,這段戲又要浪費她不少眼淚。好在她是個眼淚說來就來的人,不然這斷橋根本唱不得。
台下不少人聽着宋玉的哭腔落下淚來,一邊擦淚一邊哭,一直到宋玉退場。
要形容宋老闆的戲腔,隻能用戲來說,還非得是那些奇崛古怪的戲,比如《斷橋》,她唱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感天動地,咿咿呀呀地把台下人的心都咿呀碎了,配上那雙水杏眸子,俏麗小臉,一落淚就是雨打春花惹人憐,但凡換個人就沒這效果。
剛換下戲服,房間門就被敲響了。這後台有幾個單獨的房間是專門給角兒們準備的,宋玉來花戲樓時,房間也就備好了。
“宋老闆!”阿楓捏着嗓子叫她,急得馬上就要破門而入。
宋玉起身把門打開,見阿楓急得滿臉發紅:“哎呦,我的宋老闆,你怎麼還在這呢?晏公子都在外頭馬車上等你半天了。”
“他等我?”宋玉冷哼一聲,想等便讓他等吧,“我還沒收拾妥當。”
說完又轉身回到椅子上,拿起匣子裡的紅胭脂在唇上抿了一下,整個人立時顯得嬌媚起來。
阿楓本想拉着她走,見她如此,站在那裡等她塗完了胭脂才說:“我先出去跟晏公子說一句。”
宋玉不言,也跟着他出了門。
晏家的馬車比旁家的氣派,華蓋上墜着許多淺綠米黃的璎珞,遠遠望去還以為那家要嫁女兒。
宋玉一身淺黃留仙裙,梳着飛仙髻,瞧着比往日更多一段風流。
晏山青在馬車上坐着,從旁邊的耳窗裡瞧見宋玉從花戲樓裡出來,起身從車上下來。
“晏公子,今兒終于能出門來了?”宋玉笑聲裡帶着三分嘲諷。
晏山青一聽,面色微沉,可并未發作,直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上車。
沒看到滿意的反應,宋玉收起笑容,提着裙裾上了馬車。
晏山青也跟着上來,與她相對而坐。
從未與晏山青這麼近距離相視,連呼吸之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盡管這華蓋很大,可宋玉還是覺得局促,想說點什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宋玉拿眼睛瞥了一下,與晏山青深邃的目光碰個正着,臉頰倏然飛來兩片紅雲。
“宋老闆,今日在場上甚是有聲有色。”晏山青竟然誇了她一句。
宋玉仰起臉來,笑得有些不自然:“這麼多人都為我來,豈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哦?”晏山青的瞳孔微微一縮,“那宋老闆還是個知情識趣的人。”
“士為知己者死。”宋玉頓了頓,“台下這麼多人都是愛聽我唱戲的,為了他們的愛,我也不當辜負他們。”
“那這麼說,我也算宋老闆的知己?”
宋玉一聽,不由嘴角一抽,這人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轉臉卻還是笑了笑:“晏公子想做我的知己我也不敢與晏公子成為知己呢!您可是堂堂宰相的兒子,我不過一個唱戲的。”
晏山青的臉瞬間鐵青,一臉陰鸷地盯着宋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