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歡擦掉臉上的脂粉,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你這麼喜歡林墨哥哥,為什麼不跟他去東京?”
趙清歡正在擦臉的手頓了一下,站起來沖宋玉努了努嘴:“走,請你喝茶。”
花戲樓旁邊的小茶館,趙清歡是常客。
茶館老闆一看是她直接領着她倆進了包廂。
宋玉點了一壺茉莉,趙清歡要的是鐵觀音。
二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宋玉還是忍不住重複了方才的問話。
趙清歡妩媚的眼睛緊盯着她,忽然爽朗一笑:“你以為林墨是誰?”
宋玉疑惑地看着她,林墨是誰?林墨不是她的哥哥嗎?
對方忽然冷笑一聲,半是自嘲半是嘲諷:“你知道他是誰?在做什麼?”
被這麼一問,宋玉腦海關于林墨的記憶似乎依然停留在小時候的那些片段,自從與他重逢,從未聽說過林墨到底是誰,家在哪裡。
見宋玉一臉茫然,趙清歡又是一笑,似乎覺得對方比自己還要可憐、可笑。
不過宋玉其實不在乎林墨如今是誰,之所以會問趙清歡,完全是因為今日晏山青的一句話。這句話勾起了她對東京的好奇,也勾起了她對未來的想象。如果她能去東京唱戲,是不是能更快成為朝野頂流?是不是能更快回去?
“宋老闆,你我不過都是小醜罷了,他林墨才是那個操控小醜的赢家。”趙清歡很是滿意自己的比喻,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你與林墨認識多久了?”宋玉問。
這一問似乎扯開了趙清歡的思緒,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三月江南,煙雨蒙蒙。趙清歡跪在一張刺眼的白紙上,勾着腦袋一言不發。
“多大了?”林墨低頭看着白紙上寫着的幾個字:五十兩賣身葬父。
十歲的趙清歡倔強地擡起頭來,清澈的眸子對上林墨的一雙鳳眼。
“十歲,這位少爺你要是出錢給我父親下葬,我就一輩子跟着你。”趙清歡是個傲氣十足的姑娘,即便自己落魄至此,說話時也絲毫沒有低眉順眼。
可林墨說:“我給你父親下葬,但你不用跟着我。”
林墨說到做到,幫助趙清歡安葬了父親,還給了她一些傍身的銀兩,很是耐心地告訴她:“我以前也有個妹妹,算起來也有你這麼大了。”
“我能跟着你嗎?”趙清歡對他産生了依賴。
“你不必跟着我,拿着銀子去找自己能做的事情養活自己。”林墨說這話的時候拍了拍她的頭。
“你不能把我當成你的妹妹嗎?”趙清歡不想走。
“你不是她。”林墨這麼說的時候帶幾分傷感,“不過我會找到她的。”
趙清歡沒有糾纏,她不是胡攪蠻纏的人。不久之後,她獨自一人一路向北,在徽州遇見一位唱戲的大師馬喜娘,誤打誤撞成了馬大師的關門弟子。馬大師曾是花戲樓的頭牌,後來因為找女兒一路向南,半路聽說自己的女兒早就死了,心灰意冷,決定不再回陳州,卻沒想到在路上遇見趙清歡。
上了年紀的馬老師自覺一身戲曲本領無人繼承,又見趙清歡與自己有緣,便将唱戲的路數全數教給了她。
得知師父心事的趙清歡告訴馬大師:“師父,我可以陪着您往南去找找您的女兒。”
早已看透的馬大師卻搖了搖頭,很是欣慰看着趙清歡,将懷裡的一塊玉佩交到她手裡:“歡歡,你拿着這塊玉佩去陳州的花戲樓,他們會收留你的。”
“那您呢?”
“我老了,在陳州唱了一輩子戲,想去其他地方走走。你還年輕,嗓子得天獨厚,是個唱戲的好苗子。聽師父的話,一定要去花戲樓。”馬大師毅然決然與趙清歡分道揚镳。
趙清歡聽師父的話拿着玉佩去了花戲樓,不久之後果然成了花戲樓的名角。
林墨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找的她,這一年,她十五歲,他十八歲。
趙清歡對林墨一見鐘情,可林墨卻不接受趙清歡的主動大膽。
林墨告訴她:“我是來告别的。”
明明是剛剛相見,怎麼卻說是來告别?趙清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林墨卻笑着說:“清歡,我們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要不開始就不會有傷害。”
講到這裡,淚珠一直在眼裡打轉的趙清歡卻始終不肯讓眼淚落下。
宋玉在心裡罵林墨是個瞎眼驢,可轉念想起當初與林墨重逢時,林墨說讓自己跟他離開這裡,還讓自己嫁給他,這又是何意?
從趙清歡的反應來看,她應該不知道林墨到底在做什麼,更不知道林墨的真實身份。
“他從來沒告訴過我自己是誰,也沒告訴我自己要去做什麼。像一個過客,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趙清歡看着杯盞裡殘留的茶水,端起來仰頭而盡,“若有朝一日再見,我會當做從未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