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絲沒有力氣爬起來,她趴在瑪麗沒有頭的身體上,這個雙胞胎的妹妹陪伴着她從出生開始,一直到她們換了一種生存狀态,甚至連死亡也一起降臨。
無數的血液叫嚣着想要離開這個本來就不屬于它們的身體。
“怪物……”喉嚨裡的血液正在分解開來,隻能發出模糊的聲音,露易絲的聲音變得極其詭異,“血族就是怪物……”
奧雷爾面無表情,而韓寂皺皺眉頭,看着剛才一個衣着光鮮的漂亮女孩慢慢變成一個連形狀都看不出來的東西——那女孩還活着嗎?吸血鬼生命力極強,她應該還活着吧,那一定很痛吧?
奧雷爾冷冷地看着巨大的水晶燈下,露易絲的身體變得都分辨不出來。他隻是看了一眼,随即把視線轉到對面的男人身上。
那是一種冷漠的眼神,人類是更加感性的生物,他們的感情激烈而毫無原則可言,可是那麼冷漠的人類他倒是第一次看見。
奧雷爾出生在藍維斯,當他長大并且學習了大量的捕獵技巧的時候,他離開藍維斯到了食物中間。他和那些獵物交朋友,富有技巧地玩弄那些獵物。
不僅僅是他,許多同類都對此樂此不疲。但是奧雷爾很快就厭倦了這些,他重新回來藍維斯。
享受不老的生命,日益滋長的力量……
他熟識人類,比人類本身更深,因為奧雷爾活了很久。他在啜飲水晶杯中的血液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到處是冷兵器時代的城堡。
可是韓寂呢?他幾歲,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他怎麼就能那麼冷漠地看着這些場景呢。
“你是人類嗎?”奧雷爾輕巧地越過那團已經分辨出來形狀的東西,然後站到韓寂面前。
韓寂的臉輪廓分明,在他的右臉頰上有兩滴血迹,沿着他臉部的線條流了下來。那應該是他剛才殺的瑪麗的血迹。
奧雷爾伸手輕輕地幫他把臉頰上的血迹擦掉,他的指甲已經恢複到一副無害的樣子,手指柔軟而幹淨,輕輕碰觸着韓寂的皮膚。
奧雷爾能感覺到韓寂的臉頰上有屬于人類的柔軟和生命,他擡起頭,清澈的藍色眼睛困惑地看着韓寂:“你到底是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韓寂忽然問。
奧雷爾搖搖頭:“我分辨不出來……在我眼裡,你是人類……”
“我是人類嗎?”韓寂忽然一把抓住奧雷爾正在撫摸他臉頰的手腕。
“痛……”奧雷爾自然而然地發出呻吟,這時候他才睜大眼睛看着韓寂。
哪個人類的力氣能把吸血鬼弄痛?
這個人他媽的根本不是人類。隻是一個頂着人類無辜容貌的……
“血族……?”奧雷爾茫然地看着韓寂。
他在腦海中拼命尋找相似的容貌或者别的特征……
沒有!
奧雷爾深深得吸了口氣,再次搖了搖頭:“不對,你不是血族,你身上沒那種味道……”
韓寂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眼睛比這裡的黑暗還要黑,仿佛是一個無邊的黑洞。奧雷爾驚慌失措的語氣讓他有些失望。
他輕輕放開奧雷爾的手腕,然後慢慢地坐到剛才的皮椅上。
奧雷爾握着剛才被韓寂抓着的手腕,看着韓寂。
他的黑色頭發有些長了,落在他的眼角,讓他在水晶燈下顯得有些疲憊,但是那種冷漠的感覺又立刻中和了這種感覺。
他站着看着韓寂:“你到底……是什麼?”
“我不是人類,也不是血族,”韓寂輕輕地說,“我介于兩者之間,我的父親是個人類。”
“半血族?”奧雷爾驚訝地看着韓寂,“我好多年沒見過你這樣的……半血族。”
在血族裡有一類異類,他們喜歡上了血族以外的種族,其中他們似乎最容易被人類迷惑。他們放下一切力量和權力跑去和人類戀愛。
幾乎忘記了血族的尊嚴,血族尊貴的血統!
吸血鬼沒辦法生育下一代,而血族則可以。
奧雷爾對半血族的家夥其實沒什麼好感,那好像是在宣誓一個血族的懦弱和愚蠢。
不過,顯然現在奧雷爾對韓寂沒這種情愫,甚至想要怎麼讓談話自然一點,以及——他有一點小高興,就是他們也能算半個同族。韓寂也不是完全的食物。
他抓抓有些亂的金色頭發,小聲說:“那個,韓寂,原來是半血族啊……”
“我不知道我母親是誰,父親沒有提起過,”韓寂淡淡地說,好像一點也不把奧雷爾的态度放心上,“我有問過,但是他沒有回答。”
“那麼……關于你上次說的初擁……”奧雷爾小聲地提醒。
韓寂那雙黑色的眼睛從奧雷爾身上移開:“我知道人類沒有辦法從身體裡幫我把血族的部分抽離開來,所以我想也許變成血族會更好些。”
“這個辦法也行,也不是沒有人做過,”奧雷爾有些苦惱地踢了踢旁邊一團的屍體,好像那就是路邊的一塊石頭。
韓寂看着他沒做聲,奧雷爾隻好繼續說:“我會讓賽文幫忙,他也是純血族,他血液的力量對你也應該有幫助……”
“我隻要你的血,”韓寂淡淡地說。
奧雷爾咳嗽了幾聲,這是他在人類中學的壞習慣:“我?我不行的……我不會跟任何人初擁……”
“我就要你的。”韓寂說。
奧雷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真是任性的小孩!”
韓寂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一副“反正我時間很多”的樣子。
的确,半血族是有很多的時間,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就能享用這些時間。
在血族漫長無比的曆史上,總是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偏差,而半血族就是這樣的一個偏差。
同時擁有血族和人類的血統,奇異地融合在一個身體裡,他既可以擁有人類的一切柔軟溫暖特質,也可以有血族的強大的力量。
血族的血液極其貪婪和霸道,這就是露易絲死亡的原因,那些血液是活的……這也是半血族活不長的原因之一,它們試圖消滅身體裡的另一半人類血液,可那些正是維持身體運轉的動力。
奧雷爾知道一些關于這種古老血液的知識,比如半血族,大部分都不會順利出生,越強大的血脈就越難搞定,當然,當它的主人強大到一定的程度,它就會很溫順——比如浮德的母親。
讓一個血族生下孩子,尤其是和一個人類生下孩子,那幾乎是在污蔑這古老的血統,這樣半血族即使出生也會飽受歧視。
他們不屬于人類,同樣也不屬于血族,很多半血族非常孤單。他們的死亡原因十分簡單,被血液之間的鬥争逼瘋,或者是單純的因為孤獨。
奧雷爾艱難地看着韓寂,能在人類中活到這麼大的半血族已經很少見了。
他盡量不讓自己的眼睛裡帶上輕蔑和鄙夷,事實上,他很喜歡韓寂,但是很多習慣很難更正過來。
“你知道……”奧雷爾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如果能知道你母系的血統的話會容易的多,因為每個血族家族之間的血統會有很大的分别,有些可以順利融合,有些則會互相排斥,賽文家的也許百搭一點,你可以試試——這也是有些家族禁止通婚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母親是誰,”韓寂皺皺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