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多餘說這一句。
大理寺。
高硯舟看着案上擺着的諸多文書證據,卻遲遲不敢結案。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太子的用意。
手下的不良人來報,說今日王尚書府并無動靜,隻不過太子早間派人送來了兩個盒子,說是為昨日打擾到王娘子特意奉上的賠罪禮。
“等了這麼久,怎麼不去找殿下?你不是一直想跟她當面解釋過去的事情嗎?如今她既給了你機會,你怎麼還遲疑起來了?”
站在他身旁的青年笑着看着高硯舟呆怔的模樣,似是有些奇怪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猶豫。
高硯舟将文書收好,看向了刑部侍郎陸景元。
“我與殿下,原是志向相投,年少時我曾放眼整個大齊,自問絕不會背棄她這般的聖賢明主,可時過境遷,她好像……有些不了。”
陸景元覺得他太過迂腐,若是太子還如三年前一般單純,那早就被人遺忘了,哪裡還有如今半壁朝堂的支持?
這些年季堯年雖然不上朝,但勢力卻不弱,一是因為聖心眷顧,榮寵不衰,二是因為其背後的站着先皇後博陵崔氏和扶風馬氏這一文一武兩世家,三是因為太子隐在各家世族背後,參與着各級官員的調動。
陸遠景無聊地轉着手裡的印章,看着高硯舟這副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實情的模樣,他直截了當地說道:“你何必這般糾結?殿下的為人你也不是不清楚,若是真有疑問,你當面問他便是,何須和我這裡多耗精力?”
“你說得對,與其在這裡糾結這些,不如親自一問!”
高硯舟像是下定了決心,向陸遠景告别後便帶着東西去了東宮。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陸遠景跪坐在席上笑着說道:“竟然還真敢去,他怕是不想要自己的腦袋了。”
禦史大夫丁陌給他遞上了一杯熱茶,在他對面随意地坐下:“當年他憑着太子人情才能經手寶慶公主的案子,誰知道查出了個大漏,如今事态這般嚴峻,他竟還想讓殿下不計前嫌?高硯舟這厮莫不是瘋了?”
陸遠景抿了口茶,原本嬉鬧看戲的心情也沉重了起來:“當年可是三法司會審,要是那位真出來了,想要算賬,咱們誰又能逃得過?”
“說到底,還不是她季堯年太單純。”丁陌對陸遠景的消極想法很不滿意,“誰能想到當年那寶慶公主給她打前鋒,卻被肅王擺了一道,竟然查出來她這個公主的皇室血脈有異,細細一探,這堂堂公主居然是逆王的遺腹子。偏太子這時候又被下了毒,而我們查到的種種證據又都指向寶慶,這不給寶慶公主定罪,難道還能扯上肅王?”
陸遠景盯着杯盞中細小的漩渦,心裡也是一陣感慨:“誰能又能想到,一場普普通通的黨争,居然扯出這麼多皇室秘辛?”
丁陌見他感慨,于是便細細分析起如今的局勢來:“這些年太子在東宮養病,肅王被聖人指派到邊疆,看似兩黨持平,可太子折了寶慶這個能為她在後宮和前朝之間斡旋的左臂,肅王又立功而返。你說季堯年這條擱淺在沙灘上的病蛟,最後她還能變成真龍嗎?”
“丁大人莫不是覺得肅王才是那騰飛的真龍?”
“陸大人難道不這麼想嗎?”丁陌将手中握着的東西微微前推,“當今聖人唯有季堯年一子,卻有五位王兄,這五位中,肅王年紀最輕,且勢力最勝,若不選肅王,那陸大人最看好誰?”
陸遠景捏着杯盞,一陣恍惚。
他本想說出季堯年的名字,但想到高硯舟這個前車之鑒,他也困頓了。
若是沒有當年的事就好了。
如今的東宮,君臣離心,滄海漢篦,可還有人真心追随?
見他沒有推拒,丁陌滿意地将東西留下。
“陸大人還是仔細斟酌得好,跟對人,選對路,才不會步了某人的後塵啊。往後為官的日子還長,若像以前那般渾渾噩噩,錯過了眼下的好時機,豈不是空留悔恨?
陸遠景起身叉手行禮道:“某受教了,多謝丁大人指點。”
“冕之不必客氣。”
丁陌見他如此上道,笑着飲盡了杯中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