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瞬,我的思緒便回到了現在,遠處的聲音也慢慢的回到了我的耳朵裡,是俞松美的哭聲,以及她不斷的高喊瑞卡的名字。
俞芝澄在一旁攔着憤怒的俞松美。
“她怎麼知道的事情始末的,她不是一直睡着嗎?”我疑惑。
“瑞卡附身在她身上時,可以全方位同步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俞芝澄解釋道,“莉莉是她很好的朋友,好友的離去,必定會通知到她。”
可想而知,她雖在昏迷中,自身的感知卻是實時的,她錯過了好友的最後一面,就連為她哭泣都憋了整三個月。
俞松美胡亂的揮舞着手臂,手上還抓着楊莉莉的發卡,毫不避諱地大聲喊着,“這些殺人兇手!我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俞芝澄奮力拉着她,以免她傷到自己,眼神複雜地看着我歎了口氣,輕聲道,“如果這世界上有一種藥,可以影響人的記憶就好,可惜我不是生物學家。”
這聲音很小,被埋沒在俞松美的胡亂喊叫和楊媽媽的痛哭中,我卻聽得真切,就像是我想讓她這麼說一般,說出的無非是我當下最想聽到的話。
我看了李承宇一眼,他忙于安撫現場這些情緒失控的人們,并沒有注意到我聽見了什麼。我肯定事事瞞不過俞芝澄,便記住了這句話,回到家後,我走到雜物間,輕輕開口。
“瑞卡。”
那冰冷的機械音終于打破了空氣的凝滞,瑞卡的眼睛緩緩睜開,藍色的光芒微微閃爍。它的面容依舊平靜,幾乎沒有情感的波動,若不是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幾乎讓人忘記它是個機器人。瑞卡被喚醒後,觀察了一會兒四周,尴尬地邁了邁腿,碰倒四周的物品,再一一扶好,好一會兒才走出了雜貨間,站在我的面前。
“你好,陳升。”他又彎了彎腰。
“删掉網絡上所有關于楊莉莉的視頻和照片。”我又補充了一句,“好的部分别删,她是最偉大的演員。”
“好的,已經為您删除277條相關視頻,5298張相關照片,涉及論壇帖11278條。”冰冷的機械音回複着,我不由得歎了口氣,那些不在意你的人,你的死亡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他們依舊會編排着你的故事,在你死後的世界,繼續為你杜撰傳記,越傳奇越能吸引關注,仿佛你的離世隻是為了給某些人添光添彩。而那些真正愛他們的人,才是承載痛苦的人,背負起沉重的過去,難以放下。這死亡的重量是壓在那些人身上永遠的一座山,永遠不要為了懲罰那些傷害你的人,而懲罰愛你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一趟開雲中學。
這裡如往常一樣,學生們好像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産生什麼影響,畫室裡,美術生正埋頭在靜物上,編導生目不轉睛地盯着銀幕,舞蹈生正在鏡子前調整姿勢,戲劇部則在排練一場沒有結束的劇目。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眼裡沒有任何陰霾。
我有意無意地蹭過與我擦肩而過的人:
——哎喲别提楊莉莉了,聽說她賣呢,網上都有她的片,我都看過
——那跳樓還能因為啥,羞愧呗
——聽說因為這個,沒有學校要她了
——就連俞松美和孫曦都不和她玩了
——我看她們仨就是近墨者黑
——你們不知道俞松美是俞博士的女兒嗎!說什麼!
——哎喲旻哥還摸她了,那大腿我都沒摸到
——别管死了的人吧!今天的講座有誰去聽啊,那教授超帥啊!點我後面的鍊接報名!
我不忍聽下去,最終在男廁所見到了錢旻,地上是被踩髒的校服,校服的主人正被錢旻摁進洗手池,他注意到我進來的那一刻,居然擡起頭,沖我打了個招呼。
那個被壓制的人掙紮了一下,發出了一聲低吼,卻被錢旻的手死死按住。
“哥們,前兩天咱們學校死了人你知道嗎?”我與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