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晚風從窗外吹進來,帶着一絲涼意,我留下了俞家母女,讓她們睡在了二樓後,自己獨自走回一樓,與新複活的瑞卡面對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它的眼睛睜開過一次,之後便沒有再有任何反應。
“瑞卡?”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試探道。
沒有回應。
它依舊僵硬,仿佛從未存在過意識。
我回想起當時,他像是在我否認認識趙宇後突然啟動。
“趙宇?”我小心翼翼地喊了出來。
這次,機器突然有了反應。我聽見了一聲低沉的機械啟動音,然而,瑞卡依然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作罷,我準備上樓休息,回頭便看見俞芝澄站在樓梯口,不知看了多久。
“趙宇在新沙醫院成立那晚,在路上撿了個快要凍死的小男孩。”她的眼神停留在瑞卡身上,話語卻像是在和我說着,“那小男孩跟在他身邊,直到成年,十年前,突然沒了蹤迹,想來現在和你一樣大。”
俞芝澄沒有停頓,繼續往前走,走到瑞卡旁邊,她低頭看了一眼,輕聲說道:“那小男孩,也叫陳升,卻不長你這模樣。”
“真不好意思俞博士,大概是巧合,我剛剛想了想,我真的不認識趙宇。”我在她說話期間便站在了記憶宮殿中,真真沒有發現趙宇的存在。
俞芝澄看了我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随後朝樓梯口走去,她的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得很長,走得很安靜。
我站在那裡,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耳邊漸漸隻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空間裡。我突然覺得心悸,記憶宮殿的門再次向我敞開,我搜尋了一遍,依舊無果,隻好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不會有記憶的缺失。心裡默默地肯定了自己一番,便轉頭走回房間。
第二天,我被哭聲驚醒,下樓發現俞松美被俞芝澄攔着,眼睛腫得像是整夜哭過,身上的衣服也是褶皺不堪,她的腳步踉跄,顫顫巍巍地像是剛從夢中掙紮出來的人,見我下樓,沒有多說一句話,大力地推開俞芝澄,跌撞着走向雜貨間,她準确無誤地掀開了我蓋住瑞卡的布,聲音都好似失去了平衡,嘴裡不停地喊着瑞卡瑞卡,卻也不見反應。
我看了看俞芝澄,意外的是她的女兒哭成這番模樣,她卻在看着我。
什麼意思?我也要哭嗎?
“瑞卡。”俞芝澄對着自己的兒童手表道,“幫我們打車,去殡儀館。”
那機器人還是沒動,但不出兩分鐘,便有無人駕駛的汽車到了門口。
我介于禮貌送二人出門,準備目送她們離開後繼續上樓睡覺,隻是我臉都笑僵了,這車也遲遲沒有離開,就連車門都沒有關上。
“怎麼了,這無人駕駛壞了嗎?”我本想上前關上車門,卻不料被俞松美拉進了車内,車輛瞬間啟動。
一路無言,我歎了口氣,車内氣氛壓抑,俞松美還在小聲抽泣着,俞芝澄坐在前排,手指在空中小幅度的扒拉着,像是在處理工作,就這樣,三人各做各的沉默,直到車開到了殡儀館。
車停下,俞松美立刻沖了出去,我也看到了姗姗來遲的李承宇。
“你怎麼?”我倆同時開口。
我無奈,眼神望了望遠處的俞松美。
他立刻了然,歎了口氣,身體偏了一步,我便看見了他身後跟着一位大概五六十歲的有些跛腳的中年女性。
她跌跌撞撞地被人攙扶進來,一看到館内的工作人員,眼睛猛地瞪大,掙脫開扶着她的人,直撲過去,死死掐住那人的脖子,嘶啞着嗓子喊:“我要見我女兒!把我女兒還給我——!”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工作人員被掐得臉色漲紅,呼吸困難,拼命掙紮卻掙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