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特地來一趟。”我從海蒂手裡接過項鍊,她看上去還想再說點什麼,似乎很擔心我會在她轉頭的下一秒,就直接把這寶貝撕碎扔進垃圾桶,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如果真這麼做了自己一定會倒大黴。
“完全不用客氣。”海蒂笑得眼睛都彎成一抹上弦月,“好好保管它吧。”
說完她再次用戀戀不舍的目光撫摸了一會這條項鍊,轉頭踏着高跟鞋,扭着人類模特絕對走不出的優雅到不可思議的貓步離開了走廊。
拖拖拉拉出了門下樓,中途好幾次踩到制服的袍角一頭栽下樓梯,好不容易走到三樓,我覺得自己這條号稱不死的生命也被消耗了大半,所以到底是誰規定衛士也要穿這麼繁瑣的制服?
還沒等這個麻煩結束,另一個麻煩又接踵而至。我不知道所謂的訓練場在那,總不可能又是昨天那間典雅莊嚴的大廳,讓個新生兒在裡面訓練,那場面一定很兇殘,最起碼我已經能想象出審判台上那幾把高高在上的椅子,被我控制不住的力氣撞得七零八落的樣子了。
“····勞駕···我想問問···”鼓足勇氣攔住路過的衛隊走在最前面那個嬌小的金發吸血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叫簡。簡停下來一臉疑惑不解地看着我,她旁邊站着的亞力克立刻保護性地跨出一步,攔在我和她之間。
“不用這樣,亞力克。”簡揮了揮手,手掌安撫性搭上她弟弟的肩,眼神飄向我,“有什麼事嗎?”
“哦···我想問問···你們的那個···那位大人··他···”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詞來形容凱厄斯,下屬面對上司總不好直呼其名,雖然現在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但他們的年齡好像注了普奧利宮不會遵循這種現代規則。
瘋狂的變态?陰晴不定的吸血鬼?還是暴躁易怒的瘋子?得了吧,簡不會希望聽到我說這些的。
“你是說凱厄斯吧。”
亞力克似乎覺得我的猶豫很好笑,他這麼優秀的學生放在哪都是老師的寵兒,不害怕他一點都不奇怪,我可不一樣,我怕他怕得要死。
簡的精緻冰冷的巴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笑影——不過更多是為着對她弟弟的寵溺——然後又像冰花一樣快速融化消失了。
“他在會客廳,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進去,今天阿羅不在,凱厄斯不得不負責接待客人——是一群人類首領,好像是克洛澤家族的新家主?随便吧,不過凱厄斯讨厭虛僞的社交,兩千多年來我從沒見他接待過客人,現在他應該在不耐煩的頂峰,所以···”
亞力克做了個火山爆發的手勢,“所以我建議你等會再去。”
什麼叫兩千多年來從沒接待過客人?他到底幾歲了?我知道吸血鬼活得比一般人長,但這也長得過于驚悚了吧。這還是吸血鬼嗎?确定不是什麼變過身的老妖怪?
謝過了他們兩姐弟的樂于助人,擡腳朝會客廳走去。見好就收從來都不是我的風格,更别提其實今天我已經遲到了,早死晚死都一樣,不是嗎?
會客廳的大門是厚實的烏金木,浮雕花卉藤蔓纏繞在上面,像個不懷好意的蛇窩。通過門縫朝裡面抽了抽鼻子,沒什麼會讓人克制不住本能的人類氣味,看來客人們已經離開了。
小心翼翼推開大門,謝天謝地門沒塌,凱厄斯穿着正裝法袍的修長身影站在長桌邊,手指一下一下叩擊着桌面。
大概是我的錯覺,在看過來的一瞬間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柔軟的驚喜,就像第一次見到遊樂場的兒童,恨不得立刻撲進去把所有項目玩個遍。
“你怎麼來了?”高高在上的語氣,呼之欲出的不耐煩,剛剛果然是我的錯覺。
“我來找你訓練。”不會連這都忘了吧,吸血鬼的記性怎麼能差到這個地步,當然了,像他這麼老的品種确實不多見,值得研究。我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态有點像去到埃及的遊客站在博物館裡看法老的木乃伊。
“就為了這麼點小事?”凱厄斯看起來大失所望,他閃到我面前,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最後視線落到那條過于鋒利的項鍊上。
“衣着整齊,不錯。”凱厄斯嘴角一勾牽出個人神共憤的笑容,剛才蓬勃的煞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澆滅了,我肯定他這點難得一見的滿意是為了這一條項鍊而來的。因為他目光一直沒從上面離開,如果我上過中國學校的話,就會知道,他這眼神就像就像一年級的流動值日生檢查紅領巾,恨不得目光能将學生脖頸上的布料燒穿個洞,然後他順理成章走過來給你的班級狠狠扣上兩分。
“你喜歡嗎,喜歡送給你。”忙不失疊準備摘下來,和老師搞好關系總沒錯,雖然在我看來這條長過頭的鍊子除了拿去上吊之外似乎一無是處,吸血鬼能被吊死嗎?
“不許摘下來!”他立刻變成兇巴巴的餓狼,變臉比翻書還快,雙手鉗住我的手腕,迫使它們離開項鍊安靜貼在身側,然後才意猶未盡地又扯了扯那條見鬼的鍊子,似乎是在測試這個松緊度能不能把我勒死。
“好了,現在,去訓練吧。”凱厄斯得意洋洋地宣布,他又高興起來了,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看他這麼年輕實際又那麼老。
所以這反複無常的情緒變化,到底是青春期還是更年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