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人間湊巧趕上上巳的熱鬧，賞完花随便逛了逛灌江口，剛好在晚膳的時間前回到了梅山。

回去便遇到一尊冷面煞神——被丢下的都滿直喇喇堵在大門口，鐵面無情的跟準備訓導到點還不歸家的孩子一樣臉色青黑。

實際上即便知道有我一份，對我和顔悅色地說玩得開心就好，其他人便沒那麼好運，他對着楊戬怨氣沖天的沒什麼好臉色，并且忍無可忍的沖他門面就是一拳。

區别對待過于明顯，作為共犯沒想到還會挨打的楊戬身法連連躲開後忍不住拉我下水，“阿朝提議不帶你的！”

彼時我已經繞開激鬥區到安全地帶，見此景落難兄弟不同船，果斷将鍋全甩到他身上，白蓮花的可憐勁兒被我扮演的活靈活現，順便瞎拱火，“你可不要污蔑挑撥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明明是小福包你說不帶哮天，公平起見讓我也不帶都滿。”

“我沒說過這樣的話啊！”

“你是說阿姐污蔑你嗎！”

都滿旋即上腿側踢帶起淩厲的破空聲，楊戬擦着勁風堪堪躲過，知道這時候在偏心眼到離譜的人面前說什麼都是錯的，一番惡戰逃不了，于是無奈拉遠距離歎了口氣外加嗔了我一眼後，重整旗鼓跟都滿去松筋骨。

被瞧的我一點都不慚愧。

“什麼什麼！去哪裡玩！”

白色細犬聞聲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歡快從門後竄出來，見到這幅場面先是歪歪腦袋，雖然不明白，轉頭就朝空閑的我奔來。

“乖，吃飯了，咱不去玩。”而我一把抱起哮天，連哄帶騙的走進院子，讓出空間給二位男士自由發揮聯絡感情。

哮天途中蹿出腦袋看看打得火熱的場面，于是高高興興地化身成蘿莉人形，被我輕松地抱在懷裡，她也雙手雙腳熱烈抱住我，貼着我的頸窩猛吸一大口非常快樂地大喊：“阿朝姐姐！”抱着我黏黏糊糊的一頓猛蹭。

大聲到生怕别人聽不見一樣。

小狗也有壞心眼的當場報仇。

不得不說，都滿在某方面也蠻拉仇恨的。

讓餘光注意到這裡的都滿氣到手一抖，不想這時候還被哮天鑽了空子，連忙收拳不想再切磋，但是攻勢轉換反被楊戬纏住，楊戬用巧勁推拉掣肘住手臂，攔截了他想撤退的方向，不動聲色挑釁道：“莫不是知道你的實力遜于我，怕了？”

“呵！我怕你？我還正愁你躲我呢！你居然敢撺掇我阿姐出遊不帶我！”

都滿諷嘲一聲，通身逆反心理上蹿，屈前使力格擋開力道，順勢肘擊，被很快消解掉大部分力。

楊戬的回擊是遊刃有餘的娴熟，還能抽空瞧着都滿略微沉思後，改了口風火上澆油，“的确是我撺掇阿朝的，真可惜啊，你不在場，沒能一起領會到西府海棠的魅力。”

“……你竟然還有臉提！”

場景一時間升級為打得不可開交，雞飛狗跳。

神仙的耳目清明，雖然看不到，但可以依據聽到的聲音想象到那個場景，更别提聽覺本就靈敏的小狗。

哮天擔憂道：“阿朝姐姐，不去阻止嗎？”

“沒動真格的不用管它。”雙方都是單純的體術，還沒上到元神對轟的境界。

空曠的會客廳隻餘我們兩人，我笑嘻嘻地揉了揉蘿莉軟嫩的臉頰，哮天也立刻被我吸引注意力，把她的原主人抛之腦後跟我親親熱熱起來，黏糊糊地撒嬌說超級想我，而我海王的來者不拒，安撫的話一堆一堆的。

哮天有種見縫插針的撒嬌粘人勁。

而我有種見縫插針撬人|牆角吸狗狗的偷|情感。

橫批：好一對苦命鴛鴦。

到了晚宴時間，入座的各位都是和和氣氣的，絲毫看不出來飯前進行了一場大型鬥毆。

也不能說是大型鬥毆，就是梅山的其他舊識聞聲趕來，武将的友情基本上靠拳頭建立，更别提都滿就是靠此拉近的關系，他與楊戬的切磋在後來的圍觀之下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慫恿着拉去轉移陣地去演武場，成了大家的重逢切磋。

又因為到了飯點，于是久别的熱鬧從演武場延續到了飯桌上。

這是一頓煙火氣息十分充沛的晚飯，都滿被熱情地灌了好幾杯酒。

比起酒量豪爽的各位，出門在外我選擇小酌幾口，順便旁觀了酒量不好，對他人心思單純的小趴菜都滿是如何被哄騙灌酒醉暈的過程。

我們這回來的時間很巧妙，梅山因為前不久的捉拿妖獸趕上上巳節日，便将兩者湊合起來一起過，都滿沒能趕上當時的熱鬧，直接被記得情誼的在宴會上趕上熱鬧。

首先，見證完梅山各位是如何大顯神通舞刀弄槍的。

其次，

四杯，不能再多了。

上回遺憾的隻見到暈乎的鳥身，此刻是親眼見證，可能因為功力見長，他雖臉頰酡紅，也還是人身的模樣，最先趴下。

到了後半場成了拼酒量。

一時間餐桌上觥籌交錯，推杯交盞，大家相互之間非得在酒量上分出個高下來。

原本就被照顧，不在同一賽道聽聞了許多雜談趣事後的我悄無聲息地脫離飯桌，出來便感受到走廊跟膳房一靜一動的如同兩個世界，明明隻有一牆之隔。

春寒料峭，到了夜晚，空氣裡都凝寒着霜氣。

沿着夜色行走，酒熱被很快消去。

我尋了個湖邊無人偏僻孤孤零零的四角亭歇腳，腦袋擱在手臂上，斜斜地憑靠欄杆仰望天邊清冷的彎月。

都說月亮被寄予了美好希望，是美好的。

實際也是，月亮上居住着廣寒宮宮主嫦娥與她養的一群可以搗藥搗月餅的小兔子，人美心也美。

放人間，普通的凡人未曾見過嫦娥的模樣，單純描摹着月亮的陰晴圓缺便能賦予它浪漫的神思，寄予無窮的想象和美化。

從小時候到現在為止，中間仰望了月光多次，我依舊沒有從碩大的圓盤中看出什麼，更别提這一輪彎月。

足以見證我沒有浪漫細胞。

半晌，我輕歎，“小福包，月色美麗嗎？”

“月色本就美麗，而今晚的月色格外襯景。”身旁落座的人也如柔和的月亮光景般落聲。

我彎了彎唇，将仰視的目光轉移到他的臉上，想到我出來之前已經進入白日化的場面，好奇道：“酒過千巡，誰拔得了頭籌？”

照理來說本該是很容易脫口的答案，楊戬卻是短暫的沉默了，慢慢地說：“不知道。”

我眨眨眼，身材高大的人坐着時反倒襯得有些嬌小，此刻垂下的眼睛在月色下像盛了一汪清泉，他避開我的視線啞聲解釋：“老康他們太能喝，我喝不過他們偷偷地中途離場了。”

……嘶，梅山六聖酒量竟恐怖如斯？

當時我隻注意都滿被灌了幾杯酒，沒太注意其他人的情況。

不過，“你也喝醉了嗎？”

“我的酒量才不像都滿那麼差勁，不可能喝醉的。”楊戬飛速否認道。

可是月光掩映的臉頰彌漫淡淡的酡紅色。

我淺淺地相信微醺醉鬼的話。

這就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還有兩敗俱傷，要是說沒有楊戬的授意，其他人猛灌都滿酒我是不信的，楊戬這人通常有仇當場報，灌都滿酒大概是報下午被冤枉的仇。

啊，忘了，下一位應該輪到我了，畢竟我還往他頭上扣了那——麼大一口鍋。

剛才還舞刀舞得意氣風發，力證白天撞到的場面絕對是個意外。

我不自覺的重新看回楊戬，企圖從這張漂亮臉蛋上找出他接下來的想法。

我隻能看到他的臉頰很漂亮，在我的對面落座，學着我的姿勢趴在欄杆上，含笑的眼睛濕漉漉地望向我，淋着月光的眼眸同樣地被渡上一層溫柔的月華，因為長久地對視，睫羽輕輕地翕合煽動了湖中的潋滟。

楊戬真的很漂亮。

夜晚更容易滋生别樣的情緒，也更容易做點白天不會做的事情。

就像此刻，我因為覺得他真的很漂亮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滾燙的，我笃定地戳破真相：“你醉了。”

“沒有。”楊戬否認，還嘴硬誣陷我，“阿朝，你才是喝醉了。”

“不可能，我才喝到微醺，被風一吹就醒了。你是真正的喝醉了，臉的溫度比之前的還要燙。”

我們兩個進行了一番真正喝醉的人是誰的辯駁，最後在我兩手确認下，楊戬迫于事實不得不承認真正醉的人是他。

我捧着暖手爐取得最終勝利！

好耶！

楊戬不情不願地沒有動彈，任我把手敷在他臉上，說是醒酒，實為暖手的行為。

出來低估外面的溫度，導緻我沒拿外衣，又是忍忍能接受的程度懶得動彈，而喝醉的小福包很好哄。

綜上，有問題找小福包。

被迫成為取暖工具的小福包無可奈何地身體前傾付出貢獻地被我肆意煎餅，我的理由十分道貌岸然——這是在給他降溫。

被蹂|躏臉蛋可憐兮兮的小福包紅了耳朵為自己訴苦：“阿朝，你下午冤枉我。”

“冤枉了嗎？”

“好大一口鍋扣到我頭上，害我被都滿揍得那麼慘。他不舍得對你下手，把火候全轉到我身上。要不是最後老康他們來插一腳，晚膳就沒我們的份，阿朝你說過不過分。”

“聽起來是過分了。小福包，不能因為我不在現場，便胡亂颠倒因果，後半段鬧得熱鬧非凡吃不上飯的主使恐怕得另謀他人，需要我幫你指出來嗎？”

我微笑着道，楊戬眼神閃爍，默默望向旁邊的觀景灌木叢。

雖然不清楚怎麼成了雞飛狗跳的場面，但，是楊戬撺掇的局面肯定是沒錯的，因為都滿哪有這本事挑唆梅山其他人，怎麼還擱這賊喊捉賊上了。

黑心的大鳄魚名不虛傳。

“什麼大鳄魚？”他突然疑惑地看過來。

……不會吧，我說出來了？

我若無其事将手翻面，手背貼着臉頰：“漂亮的鳄魚。”

“漂亮的鳄魚？”楊戬聽了嘴角上彎，也許是初次聽說将鳄魚與漂亮挂鈎的荒誕感，笑過後反而還正經地順着思路思考，“鳄魚初看與漂亮挂不上鈎，鱗次排列凸起的表皮，鋒利的銳爪與尖銳強咬合力的牙齒，蟄伏起來暫時給人安全感，又因為體型讓人忌憚。放平常人眼裡，聯想鳄魚的關聯詞是危險，漂亮還是第一回聽到。”

“不過仔細一想，評判的标準放同類眼裡一定是美的，阿朝也認為是漂亮的。”

“是我嗎？”

“……”

我的思緒滞留一瞬間，明明是一大堆搭不上邊的分析，他的思緒是怎麼跳轉到這裡的？

被捧着臉的楊戬面色無辜，仿佛是單純地脫口而出認為漂亮與自己搭邊，嘟囔着很快否決，“但是我怎麼可能像鳄魚嘛，阿朝，在你心中我是什麼形象？”

灌滿曉星的雙眼亮晶晶的看着我，放軟的語氣與空中的淡淡酒味混雜在一起飄散過來真誠的尋求答案。

……話都堵死了，隻能現編，但是你什麼形象我從來沒想過其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