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花樹種類經過這些年的搜羅又多了許多種類來，反正我每次來後山都能看到不一樣的樹跟花。

我把我能想到的彩虹屁全都真誠地誇贊出來，到最後楊戬沒憋住，被誇得臭屁哼了一聲。

算别别扭扭地跟我不計前嫌，還不忘陰陽我：“也不能怪阿朝太忙碌，是外面的風景比梅山好，吸引人忘了約定也是難免的。”

楊戬面上笑得體貼如白蓮，說出來的話茶言茶語的。

我心虛地躲開視線，沉吟：“倒不是風景吸引人，與此相反，還體會了幾回辟谷修煉的饑寒交迫。這不，剛從湖裡回來看到你的書信就趕來找你了嘛。”

“饑寒交迫，你現在餓嗎？”楊戬關心道。

小福包的關注點似乎總是奇奇怪怪的，我回：“來之前吃了糕點填過肚子了。”

“那晚上留在梅山用膳吧。”

聽到這熟悉的邀約語句，熟悉的語境，我非常遲疑地看向他，猶豫着道：“全加辣？”

“你想要吃辣的？”楊戬低頭笑着确認我的口味，與我對視後彎彎的眉眼兀得有些停頓，不明顯地牽扯嘴角，福靈心至又不确定地小心求證：“阿朝……你不會還記着來梅山的第一頓飯吧？”

“……”我茫然眨了眨眼，“什麼？”

“咳…沒什麼。”

如蜜糖一樣色澤的眼睛微微閃爍，叫人看不出什麼來。

粉色剔透的垂枝小花被撚着轉了兩圈，我望着細條的花蕊輕盈灑落飄渺的花粉，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這幾個月都在蓬萊。說來也奇怪，明明在蓬萊待了那麼久，卻突然發現呆得那麼久、本該了解透徹的地方在不知不覺中蔓延出一片我也不知道的新天地。”

“我的求知欲一如既往地旺盛，明明知道不是一個很好的結果卻仍然想追尋真相。”

楊戬思索：“那你找到了結果嗎？”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像沒有。所以無所事事的飄在江面上，發呆了一段時間。”

躺在小木船上放松身心，字面意義上的遊山玩水，都滿沒覺得陪我無聊，我們就在湖上泡了很久,霍霍湖裡的其他物種尋找樂子。直到最近我才發現我還有個約定，便放棄放空腦袋上岸了。

仔細想來，能在楊戬身邊入睡，抛開我一直緊繃沒怎麼放松的精神原因外，還有潛意識認為楊戬是安全的念頭在。

“好像？”

楊戬微蹙眉頭重複道。

不愧是身為戰神的敏銳度，我在一念之間改變了想法，“小福包，就算是天塌地陷了，也是你們位列仙班的神仙去幹補救的事，對吧？”

楊戬笃定地點頭：“這是自然。封神榜上的神仙該首當其沖。”

我想想那些神仙都是怎麼上的榜單，一大半是被小福包憑實力死後送上去的，死後重生什麼的，聽起來實力就比那些怒觸不周山，煉石補天的老神仙們差了不止一個等級，就算如此也得擔重任，我選擇鹹魚攤面。

我稍微收斂了神情，正色詢問：“你那能感應天地的九轉玄功最近在修煉時應該注意到了一些細微變化的地方吧？”

楊戬怔忪一瞬，點頭，溫潤的聲音娓娓陳述：“我是最近才發現周圍的靈氣濃度稀薄了一點，因為不明顯，我本還想再觀察一段時日，再去尋找源頭。沒想到阿朝你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源頭是找不到的，靈氣其實很早就開始衰弱了，”我笃定地補充一句，“在你注意到之前。”

此話一出，楊戬的目光詫異地看着我，看起來對我的話有幾分的狐疑。

事實是這樣，但是探尋出來的理由我結合目前的情況，摻雜編造的背景身份半真半假地解釋：

“我對靈氣這方面的感官敏銳。昔日同你說過我與你們不同的功法，因為是被獻祭的緣故，這身輕便的法力共鳴着天地靈氣。通俗的解釋是天地靈氣越多，我就算不修煉也很強，反之亦然，所以我才會比你們要早的察覺到靈氣衰減的事實。”

我想到剛來的路上談話，話鋒一轉，揶揄地舊梗重提，“按照目前靈氣衰減還無法遏制的情況，在很久以後的未來，或許不需要很久，我那本來就沒有多少的宛如天神的威信，在将來連天神的名号都要被剝奪，成為一個普通的凡人後就更加聽不到小福包你喊我姐姐了。”

說完我還配合的十分落寞地歎了口氣。

然而空氣沉默，擡眼便瞧見楊戬不解風情地定定盯着我，兀得笑了一下，像解開了多年的困惑，舒長的眉眼撥開雲霧見月明般，肉眼可見的明朗：“原來阿朝你在外遊曆多年是為了尋找這個原因啊。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跟我們扯上關系才這麼疏遠我。”

“……”

不，你誤會了，我就是這個想法。

隻是礙于他如此高興的神情讓我反駁的話說不出口。

楊戬看起來對未來靈氣衰減會對神界造成多大影響壓根沒有擔憂，反倒是突然來了精神對未來的其他事情侃侃而談，比如說延續我剛才的話題：“反正阿朝你不在天庭當差，多少一個天神的名号無所謂。來梅山吧，給你封座上賓。到時候就算靈氣衰竭了，隻要我的梅山幕府還存在，肯定能保證你的每一頓飯都有着落。”

乘勝追擊地掰着手指真誠與我舉例加入梅山的種種好處：當了座上賓也仍然自由，想去哪去哪，想借調人手就借調人手，想去人間就去人間，不用管信衆的心願，此後還能湊各種活動的熱鬧。

全是好處，沒有限制。

極度殷勤的想招安我。

我聽完沉默了兩秒，楊戬亮亮的狗狗眼望着我，莫名幻視哮天對我搖尾巴的場景，要是他現在能七十二變變出來個尾巴，估計都藏不住此刻要翹上天的愉快心情，我遲疑道：“我發現……你好像非常想要和我成為家人。你喊我姐姐，我們不應該已經是家人了嗎？”

楊戬哽住。

可以說臉上的神情瞬間僵化，嗫嚅着嘴巴，似是想反駁又找不出具體的語句。

這副吃癟的模樣實在有點可愛。

我的内心露出了竊笑，但是面上仍保持不動聲色的歲月靜好，還笑眯眯地就着這高低為他戴花，楊戬注意到我的動作低下了腦袋，讓我更加方便地将花朵戴上，再向我展示了什麼叫做鬓邊海棠春色，我發自内心的稱贊：“好花配美人。”

美人配了花還是委屈兮兮的。

“放寬心。就算之後我的實力再弱，也不會弱到需要人庇佑的地步，不必提前為我打算。”我看夠了熱鬧解釋道。

楊戬抿了抿唇，不情不願地應下，又道：“梅山幕府永遠對你敞開大門，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好的好的，知道了。”

“得拉勾。”

“……”

然後我們在楊戬不依不饒的目光下拉勾了。

這件事算落下帷幕。大概過了一刻鐘後，我們才慢悠悠地從後山花園裡轉出來，剛走到前院看到都滿，他立刻迎了過來問我要不要再吃點櫻桃煎，我應下，順便提了一嘴今晚留下，都滿點頭後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準備轉身離開去膳房。

不知為何轉身動作停頓了下來，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都滿在看楊戬，具體來說是看楊戬頭上的花更準确。

楊戬手摸了摸玉冠上的花朵确認了都滿的注意點後簡直是意氣風發，洋洋得意炫耀道：“阿朝送的，好看吧。”

聞言都滿不知道為什麼又不着痕迹看我一眼，對楊戬微笑：“阿姐的眼光很好，這花好看，人就先算了。”壓根不給人反駁機會的迅速轉身離開。

楊戬：“……”

苦主沒有，他轉移目标幽怨地望着我，而我捏了捏下巴，審視地打量着白玉冠上的海棠花，應聲道：“海棠花的确好看。”

“放人間現在應該是海棠花的花期吧？”

楊戬作勢思考了一瞬應和。

我想一出是一出的提議：“我們跑路去人間賞花吧，這回不帶都滿。”

“不等櫻桃煎了？”楊戬看起來很意動，但還是想到我之前的對話内容。

“可以去街邊的店鋪再買。”

我們倆察覺到了某一塊位置的去而複返，楊戬嘴角一勾，露出少年意氣的壞笑，“此刻不跑更待何時？”話音剛落就拽着我的手臂帶我跑得沒邊，

徒留去而複返，在原地氣急敗壞的叫喚——

“欸——！阿姐！”

其實也不是不想帶都滿，

主要是帶了都滿也被使計與沒同行沒差别。

每回哮天的存在就吸引了都滿的大部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