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之!”屍體層疊堆積,鬓邊滾水似的汗水滴落,她環望嘶吼着。
越往深處走,地底竟是滲出濃郁腥臊的血水,蕭晏舟仍舊不肯放棄,拖着被血水浸染的衣擺艱難地一步步行進着,時不時踩到一兩具血水上的浮屍。
眼見血水就要洇沒脖頸,扒開層疊浮屍,血水翻湧而進咽喉,蕭晏舟嗆好大口血水!
“咕嘟咕嘟“”瞬間血腥味漫溢口腔,蕭晏舟一陣反胃,掙紮着上浮想吐出卻又灌進一大口血水。
漸漸泯滅在天地赤色間,蕭晏舟憋着氣,将所有感官關閉,可血腥味順着潑婦縫隙将她整個浸潤。
蕭晏舟撥開陣陣濃郁腥臊,掙紮上岸,可是雙腿被什麼緊緊束縛。
必須潛下水才能救自己!
蕭晏舟一個猛砸,轉身朝水底而去。
蒼茫绯色,一張冒血流膿的毒瘡臉蓦然出現在面前。
!陸允之。
蕭晏舟從硌人的石子上脩忽驚醒坐起,全身冷汗涔涔,時不時溢出血腥味,恍惚入夢般。
怔怔閉眼,緩過心神。
身上披着青色錦袍,散發陣陣不知名的茶香。
應當是簡明的。
話說這簡明去哪了?好一會沒見着他。
說曹操曹操到,簡明單薄的淡青衣袍掠過枯枝蒼雪,懷中的衣服鼓鼓囊囊裝着什麼。
簡明直朝蕭晏舟走來,将懷裡的衣服層疊撥開,掏出一堆野果子遞給蕭晏舟。
她也不客氣,兩手拿起青澀的果子随意在自己的衣袖擦擦,随口道謝,就往嘴裡塞。
簡明微微皺眉。
蕭晏舟逃亡多年,最會察言觀色,一眼就知道簡明在想什麼,定是覺得太髒了。
她哪會在意這些,幼時為了逃過追殺還躲在豬圈過呢,不過這些也沒必要同一個外人解釋。
果子澀得她皺眉撇嘴,卻又在下一秒塞的滿滿當當,嘟喃着:“難吃死了。”
簡明撩起下擺緩緩蹲下,靜靜看她邊吃邊罵,兩頰撐的飽滿,剛睡醒的發絲搖曳輕拂,先前冷面無情的她卻因種種鮮活。
就這樣輕輕望着,眸光似清風,掀起春色潋滟,恍惚天地蒼茫隻餘眼前的她。
簡明面若冷霜凝結的臉忽而扯出一絲輕笑,他覺得這一刻就很好。
馬蹄聲由遠及近,撕破這片刻安甯。
“籲——”雲三迅速翻身下馬,緊栓缰繩。
微微喘着粗氣:“公主,沒查到言律的消息。”
蕭晏舟囫囵吞下澀果,撐着硌手的碎石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塵土:“倒是不意外。”
随後走至河邊,在清澈透光的河水映照下绾着發絲,一隻鶴紋木簪固定,随意抹了把臉,未施粉黛的臉龐如同清水芙蓉。
揚揚高束的發髻,随即召來雲四,翻身上馬,說:“我們先去陸家軍駐地借兵,這可是塊難啃的骨頭。”
一旁的雲三緩過勁,又是冷面閻羅:“公主,那我呢?”
“你剛回來,先好好休息罷。後聽信鴿指令,與我們夾擊彙合。”
“是。”
兩人踏馬而去,衣袂随風,幽靜的山谷回蕩着馬蹄聲聲。
隻是和侍從簡單随意說了幾句話,簡明轉身不見蕭晏舟的身影,心間酸澀綻開,連他都不知道這股酸脹從哪溢出,安慰自己或許是剛剛的果子太酸了。
行至半路,簡明還是沒忍住,催促着馬夫跟上領頭的雲三,掀開素簾問:“你家公主去哪了?”
雲三慢下腳程,恭敬回答:“簡大人,公主往涼州借兵,傳信回來後我們彙合。”
簡明按下心間悸動,若無其事放下簾子,繼續閉目養神,晃蕩的馬車讓喉間酸澀更甚。
烈日耀空,涼州殘雪融化殆盡,裸露遍地黃沙。
這裡四季罡風獵獵,蕭晏舟雲四逆風而行,到陸家軍駐地時,小臉煞皇,吃了滿嘴黃沙。
穿過巨大幽深的丹霞斷谷,大片赤黃摻白的營帳坐落在祖輩留下的平地。
利落下馬,蕭晏舟皺眉,滿口酸澀磨砺舌苔,掏出帕子擦淨,眸光狠厲。
這就是現實。
白骨黃沙砌作人牆,守的竟是蛀蟲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