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人輕從木梁躍下,揚起梁間塵土,燭火搖曳,“滋滋”作響。
“是。”聲音低啞,随後消失在昏暗中。
處理完一切,蕭晏舟才緩擡眉目,芊手輕置下颌,慵懶随和,眉宇間是無盡笑意:“秋霜啊秋霜啊,平時見你挺機靈的呀,怎的現在如此愚鈍…哈哈哈。”
語氣重現了十五歲少女該有的靈動活潑,可愛俏皮。
秋霜反應過來,眼睛瞪得似驚鹿,佯裝生氣,跺跺腳:“公主!你又笑話我笨!哼~”
一股憋笑仍舊傳來,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怎麼敢呢,哈哈哈…”
秋霜更氣了,臉色漲紅,想反駁什麼卻又說不出口,身側的笑聲愈發猖狂,蕭晏舟拉過秋霜的衣袖,湊近:“喲喲喲,我看看,真生氣啦?看看,還臉紅了哈哈哈哈…”
秋霜一陣無語,勁又沒這人大,實在掙脫不掉。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我調查過,此人乃是揚州首富之子,平日就心系百姓,學識淵博。如若可用,本公主自有法子讓他為我所用,如若不能,棄了便是,我們的人自會頂上。所以小秋霜,不要擔心!本公主在呢,天塌下來我也能填上。”
秋霜又想開口,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蕭晏舟不等她開口,手堅定有力的搭在秋寒的肩膀上,安撫:“我知道秋霜,你在擔心我。可是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就不去做的。壞人總要付出代價,哪怕這個代價是我,我沒有回頭路了。”
秋霜看着那張與她本來的面貌毫不相似的臉,晶瑩的淚懸于通紅的眼尾,顫抖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其實說錯了,不是擔心,而是心疼,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身上的擔子卻似有萬鈞。
她自己都逃亡艱難,卻還是從死人堆中把自己救起。跟着公主後,自己從未缺衣少食,甚至公主吃什麼她就吃什麼,這是皇家待遇啊!
這些年來,見證了她一路走來的艱辛苦楚,自己卻不能分擔半分,隻能給點聊勝于無的慰藉。
想着便付諸行動,把人摟緊輕撫脊背。
寒霜露重,隻餘昏暗搖曳的燭火下,兩個孤寂的身影擁抱取暖。
夜裡宵禁,白日嬉鬧的市坊到了夜晚也隻餘打更人蕭索的身影。空蕩曲折的坊市,回蕩着打更人一聲又一聲的敲鑼聲。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公主府朱紅的大門内,秋霜焦急的踱步着似乎在等什麼人,毫無章法的腳步聲透露出主人的慌張。
聽到打更人的聲音後顯得更加匆忙,一頭紮進還亮着燈的書房。
顧不上歇氣,急急忙忙道,“公主,已經一更天了,雲三雲四在尚書府還未歸,簡大人那邊仍未有消息,這證據找不到可怎麼辦?”一邊說一邊來回踱步。
蕭晏舟仍未停下動作,翻看着手中殘缺的《齊民要術》,墨色桌案上的一盞油燈,燈芯漸萎,蕭晏舟的神色晦暗不明,隻聞其淡淡開口:“别走了,晃得我頭暈。”
燭火映照,眸中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冷漠無情。
“沒有證據,那就創造證據。再說了還有一個月呢,要徹查這件事還得往恭州去一趟,這不還不到時候嘛,再等等。”
話音未落,門外傳出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蕭晏舟瞳孔微縮,合上書本,擡頭時的動作微微一滞,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該來的總會來。”
“進來吧。”
“吱呀”一聲,門外之人推門而入,夜行衣将此人完全籠罩,隻露出一雙清明嚴正的眼睛似鷹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心思。
“簡大人,深夜來此,所謂何事?”聲音低沉,卻帶着一絲熟稔。
黑衣人聞此褪下面罩,清俊秀逸的面龐卻因着一雙鷹眼卻顯得冷酷無情,發型梳的闆闆正正,穿着上京昂貴的雲蜀錦,更顯貴氣。
“公主,魏柏唯一的妻子柳氏失蹤已月餘,此人出嫁時随侍的八個仆從同樣下落不明。其中一個是跟着她來到魏家後,管理魏家的賬簿,所以連帶着魏家的賬簿也一同消失了。”
一個月前 ?恰逢她實行計劃,雪災突發時機,巧合?
蕭晏舟面露疑惑,起身透過绮窗望向高懸明月:“既是唯一的妻,那此人在魏柏心中應當很重要,可是我從未得到他報案的消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開口,大理寺不會坐視不理,而且這個時機有些太巧了,災情突發之時?”
頓了頓,蕭晏舟眸子忽閃,轉身面朝簡明繼續說:“這個老狐狸嘴上說讓我和你一同調查,實際上并不想讓我沾染政務,去戶部查個卷宗都困難重重。所以明面上的調查還是得靠簡大人,你深谙此道,我亦會在暗處相助。”
簡明微微颔首,桌案上搖曳的燭火映于他正氣凜然的眸中:“定當竭盡全力。”
“你我不必見外,之後的事勞簡大人費心了。”蕭晏舟輕笑。
一瞬間,簡明耳邊绯紅,臉頰處浮上不明顯的紅暈,在黑暗中更不明顯。
“明明是她讓别見外,可是哪次都喊我簡大人。”
一抹奇異的思緒拂過心口,簡明沒在意,微紅着臉,踏着黑暗轉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