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閣中燈火依舊，燭火搖曳，映襯女人的影子隐隐綽綽，手上的動作不斷變換，似乎在擺弄着什麼，冷笑涔涔，滲人無比。

李青珏剛推開閣門，褪下玄色夜行衣的衣帽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屏風前，兩三個人蜷縮着，眼睛處的骷髅不斷洇出鮮血，森森頭骨露出，手筋腳筋全被挑斷，堆積在地，還有因無盡痛苦掙紮留下的血痕，大概是失血過多，幾人聽到聲響也毫無反應，不知是死是活。

屏風上一隻隻鳳凰盤旋，栩栩如生，似有飛舞上天，似有擇梧而栖，而每隻鳳凰的眼睛都緊盯來到此處的人，被這樣的眼睛盯久了，任誰都不會舒服。

即使有屏風遮擋視線，李青钰還是透過層層迷蒙，迷戀纏綿的視線直直向他夢中的臉射去，像幼時那般。

有着異族血統的她，臉上的每一處似乎都是女娲親自篆刻。

眉眼深邃，鼻骨高挺，眼尾上挑 ，每一眼都有鳳凰睥睨天下的氣勢，美的極具攻擊性。即使有驚為天人的容貌，可她并不滿足。

子夜更漏聲碎，燭淚滴落燭台。

梳妝台的她手執鳳钗，擺弄着發髻上的珠翠。

泛黃的銅鏡映照搖曳燭火，和屏風外的玄色衣角。

“怎麼？丞相看呆了？還是被吓到了？。”

一句話說的纏綿暧昧，字尾的音調上揚婉轉，萦繞在李青珏心間。

李青珏瞬間回神，整理好思緒，站在屏風外裝作整理衣物，不敢再看屏風内的風情。

假裝平淡道：“回皇後，微臣有要事禀告。今日朝會，長公主蕭晏舟，跟之前判若兩人。今天是為核實此事而來，敢問地牢中那人還在嗎？

“哼哈哈哈，原來是此事。”

說着放下玉手中的珠钗，鳳眼窺伺人心，搖曳身姿緩緩從屏風後走出。

時間無限拉長，李青珏仍舊不敢擡眼，隻有紅豔的裙擺在眼底綻開。

那人行至屍體旁，宛若無人站定，緩緩蹲下，動作輕柔地撫摸着，從眼睛到臉再到脖子，雖是輕聲細語，卻讓人不寒而栗。

“還以為人跑到天涯海角了，原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連一個大活人都抓不住！”

語氣越來越激烈，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勁，纖長手指上戴着的甲套已經深深嵌入皮肉，凝結的血又似泉湧般噴濺，半死不活的人又掙紮起來。

李青珏别開眼，血腥翻湧漫溢，内心卻毫無波瀾。這樣的場面早在他幼時就已見過千百次了。

隻是最近沙依娜愈發嗜血了。

于心不忍，李青珏淡淡開口：“收手吧，人已經死了。”

聞言，沙依娜怔愣了好一會兒，手顫抖着松開，眼底的清明轉瞬而過，片刻恢複成猙獰模樣，狠厲地對着暗夜中幾個暗黑的身影說，“現在知道在哪了，五日之内，我要看到兩人的屍體。”

“蕭晏舟下月就要出發恭州，是名義上的赈災使節，突然死了沒法交代。”

沙依娜不接話，隻覺頭上一陣眩暈，随即昏倒在血泊之中，如同盛開于血液炫目的花，殷紅的裙擺沾染鮮血，順着繡衣一步步暈染開。

李青珏慌了神，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抱起沙依娜就往房間跑，拖着搖曳的鮮紅裙擺拖在身後留下道道血痕。

着急忙慌的中冷靜下來，把人輕放置床榻上，轉身對心腹道：“不要聲張，用我的令牌，從宮外帶我平時信得過的太醫，僞裝成護衛，從西門進，有人接應你們。”

霁月宮一夜無眠。

公主府外寒風料峭，燈籠搖曳。

小厮匆匆來報，慌忙中卻有着從容。

推門而入掀起陣陣霧氣，不緊不慢：“回禀公主，霁月宮那位似乎身體不适，李丞相連夜找了自己的心腹往宮中走了。”

房中碳火“滋滋”作響，火光中蕭晏舟似乎提前洞曉，頭低垂着，手間的筆揮墨寫着什麼：“聖女的病情似乎越發嚴重了。”

說完擡起頭來：“近日備齊出發恭州的東西，另外加強公主府的防範，讓鐵雲十六衛繼續緊盯霁月宮和丞相府，煙雲六衛時刻守護紀顔汐的安全。”

這鐵雲十六衛和煙雲六衛乃是蕭晏舟三年來不斷招攬的能人志士，也有不少之前林府的死士。

顧名思義鐵雲十六人，其中雲一雲二負責長途通信，雲三雲四随侍身邊，雲五雲六駐守涼州，剩餘人分散在上京皇宮和朝廷各處傳遞情報。

煙雲六人，目前唯一的任務就是守在紅粵樓。

小厮應聲“是”，低頭快步退出門外。

秋霜站在身側侍奉，一邊磨墨，一邊開口：“公主，屬下有一事不明，新科狀元祝辭我們從未接觸過，此次談判壞事怎麼辦？”

蕭晏舟放下手中筆墨，将信折好放進特制信封加蓋火漆私印，朝虛空中輕喊：“雲二，将此信親手交于陸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