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大風忽然沖開了窗戶,夾雜着雨水的氣流刹那間将燭火吹滅。
與此同時,蘇陵遊的眸色也倏然暗了下來。
黎歲落起身,重新将窗戶關嚴,就在他準備點燃蠟燭的時候,溫漸尋突然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師兄,别點了。”
聞言,黎歲落下意識地看向溫漸尋,兩人在昏暗的室内匆匆交換了一下眼神。
黎歲落會意,輕聲笑道:“燭光晃眼,聽你的。”
溫漸尋也對他笑了笑,随後将目光轉向了蘇陵遊:“小蘇仙師,你不介意吧?”
“......”
蘇陵遊搖搖頭,手心裡已經起了一層薄汗:“無妨,你們兩個有什麼想問的,就直說吧。”
可溫漸尋卻笑道:“放心吧,我們沒什麼想問你的。”
蘇陵遊:“...啊?”
“如果此事真的與令姐有關,那麼她是不可能讓你知曉半分的。”溫漸尋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自己垂下來的衣帶,腦海裡閃過了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他蹙起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實不相瞞,我确實沒有半點頭緒。”蘇陵遊歎了口氣,“可此事也不一定和我阿姐有關,就連掌門都沒發現有人闖入,我阿姐隻不過是個弱女子......”
總之,他打小就無條件信任蘇甯弦,如今也一樣,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站在阿姐的身邊,絕不動搖。
“等等!”
溫漸尋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我記得你曾說過,有記憶起,你就已經拜入鏡山河了。”
蘇陵遊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隻是點點頭:“沒錯。”
溫漸尋抿抿唇,看向了黎歲落:“師兄可曾看清他阿姐的樣貌?”
黎歲落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情況緊急,我未曾在意。”
聽他們又讨論起了阿姐,蘇陵遊忍不住插話道:“我阿姐的樣貌怎麼了?”
沉默半晌,溫漸尋對蘇陵遊說道:“我僅僅是倉促一眼,就已發覺,你在鏡山河生活十餘年,與那兩人朝夕相處,竟從未發現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蘇陵遊皺起眉,“别賣關子了。”
随後,隻聽溫漸尋一字一句道:“你阿姐和沈前輩的樣貌,有七分相似。”
......
後山禁地中,一輪皎月懸在天邊。
蘇甯弦坐在石凳上,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你竟還敢來。”
話音剛落,她的身側便悄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這人穿着一件大鬥蓬,渾身上下都被遮得嚴嚴實實,隻能窺見他蒼白的下巴。
“有何不敢?”
是個成年男子的聲音。
蘇甯弦道:“沈雁杳已經發現了你,還特意加強了結界。”
“區區一個沈雁杳,能掀起多大風浪。”黑衣人平靜說道,“她的心脈已日益枯槁,若再不突破大乘,命不久矣。”
蘇甯弦自嘲一笑:“話雖如此,我卻還是被她困在此處,若真有一日她修成仙體,死的就是我了。”
黑衣人道:“我自會幫你出去。”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蘇甯弦道,“可阿陵還小,找來的也都是些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連南柯幻境都險些撐不過來,又怎能助我沖破結界?”
“那就換一種方法。”黑衣人道,“隻是不知你是否願意。”
“什麼方法?”
隻聽黑衣人緩緩說出了兩個字:“入魔。”
蘇甯弦:“!”
看她這般反應,黑衣人道:“怎麼,不敢?”
蘇甯弦穩了穩心緒,道:“入魔能助我離開這裡?”
黑衣人道:“入魔後,這天下的混沌之氣都能為你所用,想離開這裡,易如反掌。”
“可我隻是半魂之體。”蘇甯弦道,“真的能承受住那般強悍的力量嗎?”
“怕什麼?”黑衣人道,“沈雁杳也是半魂之體,卻在修仙途中走了百餘年,你與她相比,差在哪裡?”
蘇甯弦道:“可正如你所說,沈雁杳求仙百年仍不得志,我若是要入魔,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不必擔憂,我生來便自帶邪氣,自能助你速成。”
沉默半晌,蘇甯弦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又為何幫我?”
“各取所需罷了。”黑衣人道,“至于信還是不信,由你決斷。”
——“...成魔後,我的心性會如何?”
——“翻天覆地,再不似從前。”
蘇甯弦苦笑道:“再不似從前,那我終究還是和沈雁杳走上了一樣的路。”
黑衣人看着她,沒有說話。
半晌,蘇甯弦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答應你。”
“好。”黑衣人應道,“我現在便可将邪氣渡給你。”
“...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嗎?”蘇甯弦垂眸,眼中似有淚滴。
黑衣人停住動作,冷聲道:“說。”
“替我轉告沈雁杳,照顧好阿陵。”
因為此夜過後,阿姐就再也不是從前的阿姐了。
黑衣人擡起手,一股濃郁的邪氣在他手掌中蔓延開來,他反掌抵住了蘇甯弦的後背,邪氣如流水般飛速席卷了她的五髒六腑,痛的她幾乎要喊出聲來。
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隻是流了滿臉的淚。
......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蘇陵遊,兩人又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阿尋,你方才說的是真的?”黎歲落看着溫漸尋,輕輕歪了歪頭,“不隻是蘇陵遊,連我都有些難以置信。”
溫漸尋道:“自然,那兩位估計淵源頗深。”
天下之大,長得像的人多了,可長得那麼像的,還是極少見的。
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那就一定是有點兒什麼親戚關系。
“這事兒蘇陵遊長這麼大都沒發現,肯定是沈前輩刻意隐瞞了。”溫漸尋擡起手,在黎歲落眼前晃了一下,“比如給他施個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