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悠悠地睜開眼，隻覺得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勉強撐着床沿坐了起來，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晰。

“小姐！”你的動靜驚動了守在一邊的侍女，她快步上前，左手端着茶盞，右手扶着你的背，“小姐，你總算醒了。可是口渴了？且喝點茶水潤潤嗓子。”

“望喜？”溫熱的水稍許滋潤了你幹啞的嗓子，侍女熟悉的聲音讓你下意識喊出了這個很久沒有被記起的名字。

“是我，小姐，你昨日整整燒了一晚上，老夫人心中惦念，已經派人來了好幾次了，”望喜見你并沒有繼續躺下的意思，她很自然地将靠枕放到你背後，一邊為你披上外套，一邊絮絮叨叨着你昏迷這段時間的事情，“大老爺和大夫人也派人過來問詢了。”

“讓祖母和大伯擔心了，”你垂眸，收斂了心裡的情緒，看着面前年輕稚嫩的望喜，腦中劃過一絲荒誕的猜想，試探道，“既然已經我醒了，你和守安去給祖母還有大伯他們禀報一聲吧。”

“是，小姐，”望喜規矩地退出了房間。

你父親曾經是本朝有名的探花郎，與你母親也算是門當戶對，隻是可惜在你們一家出京赴任的路上，你的父母遭遇意外，相繼離世，幸得忠仆相護，你才在那場災難裡留下一命回到了京城，隻因此，你們這一房到底還是沒落了。祖母憐惜你年幼，便将你養在了身邊。于是你自幼便跟着祖母一起生活在大伯府上，你的大伯是現任工部尚書，大伯和大伯母膝下隻有兩個兒子，所以你在尚書府也算是唯一的大小姐。望喜是你從自家帶來的，而守安則是你來到尚書府後不久，祖母賜給你的。剛剛你醒來隻見望喜不見守安，想來是重新回到了剛到尚書府不久的時日。因為年幼且遭逢巨變，你剛到尚書府後沒多久就病了，你曾經聽祖母說起過，那一場病差點要了你的命，想來就是這一場了。

你還在出神回憶，望喜和守安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老嬷嬷。

“請大小姐安，”老嬷嬷在你床邊不遠處站定，對你褔身道，“老夫人挂心大小姐，派老奴送了一些東西過來。”

你收回視線，這位老嬷嬷是祖母的陪嫁，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嬷嬷不必多禮，快請起。讓祖母如此費心是我不孝了。守安，你去将那些東西收點入庫。”

“是，”守安站在門口對你褔身後退出，守安年紀比望喜要小一歲，但是性格沉穩，你将管賬和錢物的活派給了她。

“大小姐可不要這麼想，”老嬷嬷見你讓守安去開庫房，眼中劃過笑意，看來老夫人沒有白疼人，這個新來的大小姐看着柔弱，性格卻明事理，見你眉宇間露出一絲疲憊，她識趣地提出了辭行，“老奴出來的時間也有些久了，老夫人身邊不能離人，大小姐還請保重身體。”

你點點頭，吩咐：“望喜，去送送嬷嬷。”

“是，”望喜這回也不多話，老實地送人去了。望喜性格更加活潑，你便将人情往來和打探消息的活交給了她。

靜谧的房間裡，甯神香被守安點燃，你緩緩舒了一口氣，疲憊感襲上來。躺在松軟溫暖的被窩裡，迷迷糊糊地混沌間，你不由想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忘記了……

“呼，總算能出來了，”你趁着侍女不注意，悄悄伸了一個懶腰。這些時日，你被迫悶在房間裡，直到大夫宣布你身體痊愈，望喜和守安才肯讓你出門。

“小姐，等等我，”望喜手上端着一個盒子，從小廚房走出來。

這個小廚房是你生病期間，祖母特意命人開辟的，為了方便你喝藥。現在病好了，小廚房倒是可以做些你想吃的小點心。望喜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有着一手好廚藝。此次，你就吩咐她做了一些軟和好克化的點心，準備給祖母送去。至于大伯和大伯母那邊，望喜也準備了别的點心，等你給祖母請安後，去大伯母那邊再帶過去。畢竟，雖說大伯大伯母對于收養你的事情并沒有多說什麼，但人情都是處出來的。

“大小姐來了，”一身素雅月白衣裙的侍女含笑站在門口，見到你便開口道，“老夫人知道您要來，一早便吩咐奴在此等候了。”

“讓祖母挂心了，”你吩咐望喜将點心遞給侍女，帶着守安先進入了内室。

内室的裝飾并不奢華，但是古樸低調中自有一番雅和貴。正堂坐着一位老太太，一身衣飾低調，見你進來，臉上的嚴肅消散，隻留下一臉慈愛。不等你行完禮，便叫起了：“乖乖，到祖母跟前來。”

老太太養尊處優慣了，臉上也不過是幾絲淡淡的皺紋，擡手輕撫你消瘦的小臉，語氣中帶着心疼：“近日的病可見是受累了，這才多久，小臉都瘦了。”

你聽着老太太慈愛的聲音，看着她那熟悉的面容，心上一酸，眼中的淚幾欲奪眶而出。你一下子撲入老太太的懷裡，哽咽：“祖母。”

你終于記起來，你忘了什麼事情。在将來的某一天，你的大伯因為被仇家算計，導緻尚書府被滿門抄家，大伯和兩個哥哥裲裆入獄，尚書府所有的田産店鋪都被抄沒，家仆轟散，隻剩下幾個女眷艱難度日。祖母晚年遭逢巨變，一下子就病倒了，因為你們當時沒有足夠的錢湊齊藥材和診費，祖母最後沒有撐過那年的冬天……

“這孩子，”老太太見你突然如此，也沒有怪你，隻是輕輕拍着你的背，“祖母在呢，别怕。”

“嗯，”這一哭倒是讓你宣洩了不少你的情緒。你不好意地看着被你弄濕的衣服，期期艾艾：“祖母……”

“無礙，”老太太點了點你的鼻子，和身邊的嬷嬷調笑到：“看把我們乖乖羞得，一件衣服祖母還是負擔的起的。”

你看着老太太的笑，心中的念頭慢慢堅定了起來，既然老天給了你一個機會，你就不能再眼睜睜看着老太太最後如此凄慘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