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送的禮物？”

“一部分。”她喘着氣，對他比了一個“一”的手勢，“我先送你一場出逃。”

生日不喜歡在人群中寒暄應酬，那我們就跑吧。

誰看她都是表面上的一派甯靜，但她知道她骨子裡總有點瘋氣。

“另一部分呢？”路邊暗淡的燈光下，周陌川眼中有光被點燃。

“跟我走吧。”她招了招手。

車從市區往外開，往臨古蟬市最近的一座山的方向去。到這個點了，路上的車極少，她将速度踩到最大。

下車時忙看，還有十分鐘零點。

“先說明，我是守法公民。”在最後關頭，陶知韫也不忘和他解釋。

“行，守法公民，給我看看你給我準備的禮物吧。”周陌川面上一片平靜，卻在走動時不得不偷偷按住心口，以怕它跳得太急促。

她牽着他的手匆匆往内走，到了一塊很大的前坪。這是這一片專門開的一家民宿，場子被清幹淨，擺了很多煙花。

古蟬市市區内禁放煙花，也難怪她要把他拐到郊區來看。

“我一個人點來不及，我們一起吧。”她塞了打火機到他手裡，“快啊，快到點了。”

不同的引線被他們點燃，陶知韫點燃後後退幾步，本來沒注意站得離煙花有點近，被他拉一拉，隔到安全地帶，在再往後退時撞上他的胸口。

“砰——”的一聲，在感受他的心跳時，第一簇煙花升空炸開發出巨響。要擡起的手也被人搶了先，他的手覆在她的耳朵上。

陶知韫後知後覺，這樣的姿勢，像是他在後面擁抱。

“好看嗎好看嗎？”她忍不住回頭去看他。

“好看。”周陌川低頭看她，然後點點頭。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她散在身後的柔順長發，聞到很淡卻很清新的洗發露的香味。她比他要激動得多，身體會随着煙花炸開而輕輕地顫動。

她很用心，比他想象得還要用心百倍。

“所以我猜對了！你喜歡煙花對不對？”陶知韫跳了兩下，“我看到你笑了。”

周陌川扶着她的頭稍稍擺正，“是是是，繼續看吧。”

他沒有告訴她他喜歡煙花的原因。

有人愛煙花轉瞬即逝卻極緻的美麗，有人愛它喧鬧而熱鬧非凡。早年前在禁煙花令還沒下來的時候，附中一直有一項一年一度的慶典。

那就是在高考成績放榜的當天晚上，會在學校内放一場煙花，既是慶祝，也是對下一屆高考學子的鼓勵。但因為放榜時間距離高考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少人會回家或者出去玩，專門回學校看煙花的人不多。

但那一年，他回去了。

進校門前，特地先去了一趟超市，選了那天喝到的橘子汽水，拿了七八罐。

煙花點燃的前十分鐘，老師們會特許所有學生出教室自由選擇觀看的地方。他等在高一教學樓前的雕像旁，留意着大門那邊的動靜。人陸陸續續地出來，但不見她身影。

操場周圍很快就站滿了人。

旁邊站了好幾個掐表等的，過一會兒報個時，過一會兒報個時，壓到最後一分鐘要點時，他才在嘈雜的人群中聽到一句——“啊啊啊啊我來啦！”

隔着三四個人的距離，他看到了她。穿着淺藍色的裙子，頭發因為天熱紮成丸子頭，挽着旁邊的女生撒嬌，“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的作業有多少，數學加素描嗚嗚嗚。”

“行啦，偷跑出來就安心看吧，這位置好吧？”

“絕佳！”陶知韫豎起大拇指。

沒多久，點引線的師傅便繞着操場走了一圈，把分散在操場内的煙花一一點燃。

一瞬間，煙花升空炸開，将校園點亮。

她的注意力被煙花吸引走，抱着旁邊的女生不停感歎，“哇——好漂亮。”

而他隻在餘光中偷看她，有一瞬嫉妒起那個和她手挽手的女生，可以和她挨得那麼近。

“你說，我們畢業那年還會放嗎？也能有這麼好看？”陶知韫感歎。

“附中年年有煙火慶典啊，我們那年沒了豈不是很可惜。”女生拍拍她手，“隻是你到時候是不是野了去玩就不知道咯~”

手上提的塑料袋不知不覺将手勒出紅痕，周陌川後知後覺擡手，聽到飲料罐碰撞的聲音。

要怎麼送給她。

“可算找到你了，正好口渴。”紀循從人群堆裡找到他，伸手掏了一瓶，“謝啦。”

周陌川睨他一眼，最終沒有收回，從袋子裡拿了兩罐出來，把袋子甩給紀循，“分了。”

“分給誰啊？”

“誰都行。”

他看着紀循随手發了幾罐給身邊站着的學生，自己拿了手中的飲料，最後遞給她。

“啊？我沒買這個。”她先是搖搖頭，在借着煙花光亮看清他後反應了好一會兒，“那我沾沾學長好成績的喜氣吧，謝謝。”

她大概隻記得光榮榜上的他，不記得那天在台球廳裡被她硬塞汽水的少年。

周陌川談不上失落抑或是慶幸。

那時目光隻在她身上，沒被煙花分去半分。

記憶裡的煙花聲響與此時重合，畫面也堆疊。

隻是這次，她就站在離他面前，在零點聲響的那一刻回過頭來對他笑，喊着——

“生日快樂！周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