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骞想到等會兒站在校門外等他出來,順便拎過他手裡的包再給他說一聲辛苦了,不自覺嘴角上揚,他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就出門。
不多時,就看到宋璞從教學樓方向慢悠悠地走出來。
現在太陽西曬,比午時還毒辣,和骞看他出來第一時間接過他的包,然後撐了把傘在宋璞頭頂,一路護送走到副駕駛位。
“幹什麼要給我打傘,又沒下雨。”宋璞給自己拉上安全帶,不明白和骞的做法,也是因為自己沒有過這樣的待遇,頗為驚喜。
“今天近四十度,我怕你被太陽烤化。”和骞的車子就沒熄火一直開着空調等着人,别說宋璞要從教學樓穿過操場走到校門口那段距離,自己出去站在保安亭陰涼處也覺得熱氣騰騰的。
“是怕我曬化,還是怕我曬黑?”宋璞轉頭問他,然後不等人回答又自問自答說,“放心我并不會變黑的,畢竟你是喜歡白的,對吧?”
和骞想起今天上午兩個人厮混的時候,一直誇宋璞白,這裡白那裡白,一邊誇一邊親,還說自己好喜歡,結果現在就被撩的一個急轉彎,差點把車子拐到馬路牙子上,宋璞噗嗤一聲笑出來,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是,這一點我承認。不過你什麼樣我都喜歡。”和骞說。
“是麼?”宋璞轉過頭看他,還在笑。
“是··是啊,”和骞轉過頭去認真開車,思緒已經飄回家翻箱倒櫃找東西。
回家的時候路過宋璞樓下,街道還未恢複平靜,來往依然有很多人在小區門口促足張望想一探究竟,消防和警察已經将車開走了,這條街道很窄,兩邊還都停着車,消防車昨晚開這條路進來就耽擱了很長時間,不僅如此,進小區的時候消防通道還被人占用。
提到這個事情和骞就仍舊心有餘悸,要是昨晚自己沒有上去救人,也改變不了宋璞要給别人施救的計劃,自己萬幸正好趕上了,不然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可能不是那個朱亞,而是宋璞。
“對了,你在這邊住的時候,對樓下301,401 的人熟悉麼?”和骞驅車緩慢向家的方向駛去,兩人沒有多留,這邊仍舊有交警在執勤。
宋璞思索片刻,沒能想起來這兩戶人家,“都沒怎麼打過照面,我平時··”他停頓一下,然後轉頭看着和骞說“不住這裡。”
“不住這裡?”和骞下意識問,但問了之後立馬就沒明白了宋璞的意思是,他不住這裡,住在和骞對面。“但我看那間房子保存得很好,不像是經常不在家的樣子。”
“偶爾會回來一次,”宋璞說。
“什麼時候?”
“你不在家的時候。”宋璞偏頭看他。“還有白天沒課,我會過來打掃衛生。”
和骞想起給S先生拿了大半年的快遞,一面都沒碰到過,結果是因為作息錯過有時候家裡根本沒人。但他不懂宋璞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兩處跑,如果是住在和骞對面,說不定兩個人會更早認識更早想起來之前的事情。
宋璞或許是知道他有這個疑問,解釋道:“501那個房子,我沒想過賣。我想你的時候,就會過來看看。”
和骞把車拐進了停車位,解安全帶的時候聽到這句話,瞬間怔住了。
那個房子是宋璞在這個世上跟和骞唯一的回憶和聯系,所以他非常在意,甚至不惜兩處跑,回去打掃衛生,維持着家的模樣維持了一年多。
至于為什麼不能跟自己直接碰面,非要用那種迂回蕩氣回腸的方式?和骞想,大概是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律就是這樣的,除了和骞本人,其實宋璞住在和骞對面的時候,也很納悶,鄰居大半年,竟然一次面都沒碰上過,而自從跳樓的事情發生後,自己就經常跟和骞莫名其妙見面。
也不算莫名其妙,基本都是和骞主動約他的。
時間與萬物之間好像有某種特定的規律,不宜早也不會晚。他們可能會在下一個轉角突然相遇,也可能會在一個咖啡店溫柔邂逅,但也會因為專程去等去偶遇而撲了個空。
所以每一次的相遇都是時間對你我的安排,安然接受即可。
和骞将有關于昨晚火災的新聞和坴鴛的采訪都給宋璞說了,宋璞好像并不太吃驚,“人為的”這三個字他之前就想過,結合前幾次的經曆,就像是一種直覺。
但直覺是沒什麼依據的。
而自己為什麼會加入這場人為制造的狂歡中,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個角色甚至參與者,他現在仍舊不得而知。
“想什麼呢。”和骞捏了捏他的手心,電梯釘的一聲到達和骞的住處,牽着他站在走廊,宋璞沒跟着和骞走,看着他說:“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宋璞指的是,和骞對面的那個家。
和骞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但從不主動提及,他希望宋璞能主動邀請他走進去。
宋璞用指紋解開鎖,門咔的一聲彈出來,這間房跟和骞自己的房是成對稱的,隻有左右有變化,隔斷布局什麼的都一樣,但和骞拿到這個房子的時候把所有的隔斷該砸的都砸了,隻留了兩室兩廳一個音影室和一個冗雜了健身書房工作等多功能室。
而宋璞這個···
格局幾乎保留了這個房間原本的樣子,裝修全部都是新中式。和骞平常很少見到這樣的裝修風格,應該是他第一次見,但卻覺得異常熟悉。
“怎麼樣?”宋璞牽着他往客廳走。
和骞看得有點呆滞,以為是問他裝修問題,嘴裡應着挺好的挺好的,他走過客廳,穿到陽台,再看了下其他幾間房,最後是主卧,他站在門口,問宋璞“能看嗎?”
宋璞走過去,替他打開了房間門。
主卧連着外面的陽台,許是沒有關陽台的窗,門打開的一瞬間,房間氣壓受到改變卷起一陣風,将窗簾吹開來。
房間内部設施簡單,都是按照新中式裝修的風格去搭配的,隻有靠着牆壁的那張床,在這間房裡顯得非常特别,和骞一直盯得那張床看,宋璞也沒打斷他,半晌後他才從房間門口往床的方向走,然後他促足片刻後,又向微開的窗戶走去,他往遠處眺望,街道,樓房,公路,往更遠處是一片山頭。
這是他們在上一次虛妄止境裡,複原緣空小院時,給自己新修的住處,連閣樓眺望過去的方向都是一樣的。
和骞意識到這一點後,立馬轉頭去看他。
宋璞莞爾一笑,說:“我盡量複原了,但這個房子的格局不好弄。”接着他指了指那張床,“隻有這張床是幾乎是百分百複原,我去找師傅做的定制。”
和骞愣在當場。
“還有這個,”宋璞扯開桌案旁一個人形高的布,一個全身鏡顯露出來,“現在雕刻技術比那個年代的要好,但這個,我還是堅持自己雕刻了。”
和骞怔愣走過去,已經看傻了,實實在在感受到各種被愛的暴擊,剛才要回家翻箱倒櫃找東西的心思更濃烈了,這樣的愛意感覺讓他無以報答。
現代建築與古代時期的建築相差上千年的變化,就算是照着圖紙畫,那張床的複雜程度也都可能找不到師父和複原當時的雕刻技術,宋璞不僅記得這張隻睡過一晚上的床的各種細節,甚至連床與窗戶的位置和朝向都能複原。
和骞的手指微微顫抖着撫摸過鏡子邊框的了兩個奔赴而去的小人兒,小人兒奔赴的樣子形态逼真,看向對方的眉眼更是栩栩如生。
“花了挺長時間吧。”或許是被這一物又一物的東西驚歎,許久沒有開口說話,這會兒聲音都有點啞。
“不辛苦。”宋璞走過去半抱着他,像在撒嬌,兩人更像是觀賞一件跨越千年的文物一樣,不舍得移開眼。
其實這個秘密宋璞本沒打算對和骞坦白,這隻是自己因為太想他或者自己時間太多而做的一些小事,并不是想拿出來感動人,但當剛才路過自己小區,看到不遠處被濃煙熏黑的殘角,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他也慶幸自己當晚帶和骞看了501的情況。
也許這間房子,如同501,可能說沒了就沒了。
他不是先知,也沒有預估意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