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師什麼意思?以和骞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對這方面略微有點薄的知識來判斷,他這是在向他表達,他們都是單身,且性取向一緻?
和骞再一次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平時話挺多的,跟人聊一上午都可以,但這短短半個小時的路,硬生生地将他話憋回去兩回,也不是憋,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回沉默得有點久。
直到快到松雅灣小區,和骞才提醒他,但是宋璞沒應,因為他睡着了。
和骞将車停到松雅灣小區樓下路邊,也沒把車子熄火,還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宋璞翻了個身,路燈打在他的臉上,臉頰有點微微泛紅,呼吸帶着一股淡淡的酒氣。
醉了?應該是,肯定是!不然前面說那麼多不着調的話是因為什麼?!
和骞等了會兒見宋璞還是不沒醒,直接将車往自己小區方向開去。
他将車停在車位上,拿了兩個人的手機揣進褲兜裡,拿了鑰匙,轉身去了副駕駛,沒帶猶豫的開門,解安全帶,将人從副駕駛打橫抱了出來,刷開門禁,刷開電梯,再刷開自己的門,将人直接放到了主卧的床上。
和骞“……”第一次抱男人。
他留了盞台燈,轉身出門把門帶上去了客房。
他想幸好當時留了一間客房沒有全砸,不然今晚自己就得睡沙發。
客房很久沒有人住,也沒有鋪設床單被套,他自己忙活了半天鋪好,再去衣帽間拿了衣服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睡前按常規回複今天的未讀消息。
沒什麼問題,就是有幾個坴鴛和驚秋的語音電話和發過來的語音,他點開坴鴛的,坴鴛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聲音壓的很小,問他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這應該是剛才在酒吧遇到宋璞被人騷擾的時候。
後面也是同樣的幾個問題,最後一條是,“老大你明天請假吧。别來單位了。”
“為什麼?”他回複了一條。
已經這麼晚了,坴鴛應該不會回複,他又去看驚秋發過來的,驚秋也是同樣的意思,隻是說得比較委婉。
他有點茫然。不過也沒管關了手機就睡了。
第二天和骞是被自己鬧鐘吵醒的,他今天不用去公司,他今天還是得第一中學看看,以及在那個白色小樓下那個帶銀絲邊眼鏡的男人,死者遠塵窠的親戚。
他在客房衛生間刷牙的時候聽見卧室門被敲響,起初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家裡還有其他人,他迅速吐了泡沫用冷水洗了吧臉,再往自己什麼都沒穿的身上套了睡衣。才去開了門。
宋璞站在門外,穿着他的體恤,和睡褲。
白體恤有點大,斜挂在宋璞的肩膀上,睡褲也有些長,被整齊地挽起露出了腳踝,光着腳···
和骞像石頭一樣靜立在門口,莫名覺得這個場景···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的衣服扣子壞了,在衣櫃裡随便拿了一件。”宋璞說。
“哦,沒事,沒事···穿着吧。”和骞坐回床床尾長凳上,雙手用力搓了把臉,對方穿的是他的衣服,對方是第一次來他家,是因為對方昨晚喝醉了,才帶回來的,他們之前不認識的。
但是剛才開門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的是對方剛洗完澡頭發還濕漉漉的樣子。
他有病。
不,我有病。
和骞又看了一眼宋璞,烏黑的頭發蓬松,遮住了額頭,皮膚很白,露出來的手臂上依稀還能看見血管,他說:“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大。”
宋璞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
····這是什麼話?
“額,今天上午有課嗎?吃了早飯再去?”和骞問。
他一向是自給自足,自己做飯吃。
“··沒有課,下午才有課。”宋璞回答。
和骞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說“主卧衛生間下面櫃子裡,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可以先··”說了半截,他又頓住了,這話是不是對别人說過?
“我知道。”宋璞回答說。“我已經洗漱好了。”
他知道?和骞疑惑地看他。
接着他就聽見宋璞又說:“我早上想吃小米粥,和白雞蛋。”
“好。”和骞點頭。
怎麼就好了呢?行吧,小米粥就小米粥。
和骞将宋璞安置在沙發上坐着,就起身去了廚房。
但宋璞根本閑不住,屁股在沙發上沒坐熱就換到餐桌旁椅子上去坐着,屁股也還是沒坐熱,索性站起來在廚房門口站着。
和骞背對着他在廚房忙活,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一會兒直起身一會兒彎着腰。
“宋老師,雞蛋想怎麼吃?煎蛋還是···”和骞聲音擡高邊喊邊朝後看了一眼,發現宋璞就站在身後:“咳···煎蛋還是放在三明治裡吃?”
“荷包蛋。”宋璞回答。
“站多久了?怎麼也不出個聲。”和骞點點頭轉過身去,也不知道是剛才那一嗓子喊的,還是突然看見宋璞站在廚房門口等着吃的有為人夫的感覺,心跳稍微有點快。
“剛過來,我過來是想問,你拖鞋在哪兒。”宋璞回答說。
“在門口鞋櫃裡,”
“我剛才找了,沒有。”
和骞關了小火出去找了一圈,沒找到····
“啊,我忘了,我這··一個人住,我沒買多的。”和骞回來後說。“要不你穿我的?”
說着就将自己的拖鞋脫給他。
他看着宋璞穿上他拖鞋的一瞬間,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來了,他怔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去拿了一雙襪子穿上。
小米粥在鍋裡咕噜噜冒着泡,小米已經被煮開花,跟水混合在了一起,濃稠,香甜。
和骞洗了手,拿過勺子幫助它們翻滾不讓他們糊鍋,他看着鍋裡翻騰起的白氣,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場景。
在一個灰白的房間,他看着宋璞穿着它的睡衣從浴室裡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褲腳被挽起露出腳踝,一雙雪白的腳下是一雙寬大的拖鞋,他看着宋璞走到床邊坐下,空出了那雙拖鞋。
然後呢?
他怎麼做的?
他莫名其妙回頭看了一眼宋璞,宋璞已經沒在廚房門口站着了,回到了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用遙控器開了電視。
宋璞此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耐心等待,等他問出那個問題:我們是不是之前就認識過?
而他會回答,是,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了。
對方會是什麼反應?會想起來嗎?會吻他嗎?
他坐在沙發上漫無目的的換着台,都是一些早間新聞,戰争,自然災害,還有些殺人放火等人為災害總是能沖上在第一,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的頭條。
他沒想到這一次和骞會成為一個記者。
記者這個職業從求真求證的角度來說,跟警察還挺類似,跟他前幾次的身份也大差不大,記者有時候還會比警察更方便一點,對于平民百姓來說,被記者約去談話,總比被警察約去談話要好的。
這麼想,對于遠塵窠的死,那個曾經跟他擦肩而過的人,就不那麼難過了。
他跟遠塵窠并沒有什麼交集,僅僅一次就是在他跳樓前,他在瞻文樓背後公共廁所和遠塵窠擦肩而過。
接着第二天,就聽到他跳樓身亡的消息。
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跑去之前相遇的地方,卻沒想到,碰到了和骞。
雖然命運的安排下,他們終會相見,可那一刻他還是心動了。
那種想讓對方想起來的心情在那一刻突然特别特别特别強烈。
他忍不住看向和骞,和骞剛好端着砂鍋小米粥往餐廳走,兩人隔着不遠的距離對視了一眼,和骞說:“吃早飯了。”
宋璞關了電視走過去。
荷包蛋是剝好了的,光滑,白嫩,完整。
小米粥濃稠,香甜,還加了枸杞跟紅棗。
宋璞拿勺子喝了一口,味道也是一樣的,但這次沒加雞蛋在裡面。
想到和骞往小米粥裡悄悄加雞蛋,他就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笑什麼?”和骞問。
“我在想小米粥裡加入雞蛋液是什麼味道。”宋璞将雞蛋清和雞蛋黃分開後認真咬了一口蛋清,咀嚼着看他。
“應該挺好吃的。”和骞答道。
“是嗎?”宋璞好像不信似的,反問和骞。
“你想加嗎?現在加還來得及。”和骞問。
宋璞卻跟着笑起來,說“不了,下次吧。”
下次??
宋璞幾乎是喝一口粥就看一眼和骞,吃雞蛋也看着他,兩人沒說話,和骞被看的都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喝粥,他隻好找點話題聊聊:“我待會兒,要去趟你們學校。你···”
“還去啊,你都去過幾次了,問出什麼來了?”宋璞打斷他的話。
??送上門來,很好。
和骞放下勺子,看着他,說道“我隻知道死者是上一屆的高考狀元,叫遠塵窠,住在學校附近親戚家。”
“哦~”宋璞看着他,答了一句。就沒說話了。
??什麼意思?
“宋老師教高中曆史,跟死····他認識嗎?”和骞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其實與其去撬那些大媽大叔的嘴,還不如跟宋老師談談,師生之間的關系其實很密切的。
“不認識。”宋璞回答,“這是我帶的第一屆高中生,以前教初中。”
和骞徹底搞不懂宋璞的态度了,感覺他想說,又不想說。
還是,不能說?
和骞将雙手往他面前一攤,說:“你放心宋老師,我隻是随便問問,我連錄音筆都沒拿。”
“我知道。”宋璞喝了最後一口粥,說:“我不是不告訴你,我跟他真的不認識,跟他隻是··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和骞抓住了重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