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宋璞又掙脫了一下，“能先放開嗎？”

和骞轉頭看他。

“手有點麻···”宋璞将手舉到兩人視線中間。

和骞還是看着他，然後漸漸露出一個笑容。

嘴角的弧度自然的彎曲，眼睛也自然的彎着，神色溫柔，連眼尾的皺紋好像被放松，深色的眸子裡印着滿他自己平靜的虛影。

宋璞眨眼時猛然發現，這是這麼久以來，在這麼心境平和的狀态下看到感受到和骞的笑容。

和骞手掌稍微松了一下，但沒有完全放開他的手，就那麼自然的，虛虛地握着。

“你剛才要找我做什麼。”和骞看着問他。

宋璞盯着他思考了一會兒，沒想起來自己幹嘛來了。

然後他轉開視線，短暫地回憶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啊，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他盯着和骞，突然松了口氣，沒有比人出現在自己眼前踏實。

剛才一路奔跑過來的确是有好多話想要說，比如我都想起來了，最先放棄這段關系的人是我，是我選擇了懦弱且幼稚的做法。比如，我不是故意要那樣做的，我當時隻是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情緒。比如，我醒來之後不僅沒有找到自己的問題，還将責任推到你的身上。再比如，我欠你一聲對不起。今天說出來，卻是因為是我很久之前留下的傷害。但此刻話到嘴邊，宋璞老老實實說了一聲：“對不起，我很抱歉。以前是我太任性，太沖動。都是我的問題。你……能原諒我嗎？”

宋璞神情非常認真，一點也不慌張。

“不用道歉。”和骞捏着宋璞的手，道：“我之前就說過了，沒關系。”

和骞随即擡手摸了一把他柔軟的頭發，替他順開額前因為剛才跑得淩亂的發絲。

他說過嗎？他的确說過，那是宋璞拿到小匣子後在睡眠倉醒來後，和骞對他說的。所以那句沒關系是那個意思，也就是說，當時和骞就已經想起來了這一切。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将這些都說出來。”宋璞問，聲音哽在咽喉處，已經失去了正常的音調，眼淚也随即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滾落過嘴角從下巴滴到和骞的手背上，快燙出一個洞。

和骞的右手還停留在他的臉頰，輕輕為他拭去眼淚：“不要哭。”

但宋璞眼淚如決堤一般停不下來，伴随着嗚咽聲，抽泣時将周圍的空氣劃破擦出了火星，那層隔音棉燎原般猛烈燃燒。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璞才在和骞那樣一直看着他，無聲地安慰着他中漸漸冷靜下來。

他今天其實都挺冷靜的，在面對坴鴛的生死，面對醫療區那些早已空洞了人的眼神，隻有驚秋對他說出的真相時，他才有了一點心跳過速的感覺。

和骞等他不哭了，才回答了上面的話。

他說：“我無權對你的記憶做任何幹涉。我告訴你的一切，都需要得到研究組的同意。”

“所以，以前讓你産生誤會，歸根結底也是我造成的。”

“什麼誤會。”宋璞略帶鼻音地問。

“以前你覺得，為什麼我能在虛妄止境裡可以毫無保留地向你展示我的愛意，我的一切，因為在那裡面，我的行為我的意識都是不受控制的，換句話說，是自然而然的。”和骞的拇指在他臉上淚痕處停留，他看着宋璞的眼睛，無奈道；“說來也真的諷刺，在那個夢裡，我們竟然比在現實裡更真實。所以夢醒了，人卻還不想醒。”

和骞拉過宋璞另一隻手，使他們面對着面，他希望宋璞能看見他聽見他真切且堅定地回答：“所以現在，在這個蒼白的現實世界裡，我也不想再保留再藏着掖着了。”

但實際上和骞還是為了宋璞在現實中破了一次有又一次的例子。除了研究組答應能夠告訴他的一些之外，隻有兩個人才知道的。

盡管和骞說了很多，但宋璞仍未聽見他想聽的。

宋璞問：“那你…你愛我嗎？”

他很想在現實裡聽到答案，而且必須是和骞親口對他說的。

那幾乎成了他的執念，因為現在這個蒼白的現實冰冷的世界，所有的東西都在消失，都在走向消亡，隻有聽到和骞對他說出那幾個字，一種新的東西就會重新長出來，該消亡的還是會消亡，但重新生長出來的東西，也不會停止。

和骞沒有回答，隻傾身吻住了他。

宋璞承受不了那樣的霸道的力道，不由得将身體往後仰，和骞絲毫未松懈越追越緊，他将宋璞禁锢在這把椅子上，一條腿伸進宋璞雙腿縫隙中，擡腿将膝蓋置于椅子上将宋璞向後腰腹抵緊。他的手掌半包裹着宋璞的臉頰，拇指在他下巴邊緣輕輕一捏，一陣溫熱柔軟的觸感在宋璞的口腔裡失去方向。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白天，在灰白的燈還沒有關閉，在這裡還沒被黑糊糊的塵霧侵占，在還能聽見外面走廊上研究員談話的聲音的情況下，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家的眼光中相互真切的表達對彼此的愛意，空氣被燃盡了，氧氣也沒了，窒息感讓兩人都有點暈頭轉向。

和骞松開他，抵着他的額頭，心髒帶動着胸前上下起伏，仿佛早已準備好宣之于口。

那聲“我愛你”終究是從他的嘴裡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