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一連串炮轟,雲舒寒想起半年前上司也曾這麼質問她——“這麼基礎的表格都能算錯,還不如新人,你說你會什麼?”
她擡眼看去,仿佛又看見圍成一團嘲笑她的同事們,個個幸災樂禍,沒有絲毫同情心。
她雙拳緊握,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側身怒視着周畫姗,原本想怒對一番,盯了幾秒,忽然覺得和這樣的人計較實在不值。她看着她,仿佛看見羞辱她的上司,不屑一顧回了句,“你什麼都會,還是被拒絕了。”
周畫姗再次被戳痛處,氣得差點哭出來,她怒眼圓瞪,兩頰绯紅,上前半步逼近雲舒寒。剛要反擊,隻見兩三個站員正說笑着往這邊走,見她二人站位奇怪,齊刷刷投來八卦的目光。
周畫姗不想被人看見落下話柄,壓着怒氣,皮笑肉不笑譏諷雲舒寒,“不跟你說了,我一會還要和陸老師工作到深夜,不像你這麼閑,整天無所事事隻會找人吵架!”
被倒打一耙,雲舒寒哭笑不得。她現在明白姜泓喜歡美女卻對周畫姗“敬而遠之”的原因了——“敬”并非尊敬,而是害怕。
她又想起姜泓說,所裡的同事都認為陸辰和周畫姗男才女貌、門當戶對,是大家眼中無可替代且已被頂頭上司認證的CP,因此那些愛慕陸辰的女同事因為有周畫姗的存在都知難而退了。
的确,周畫姗年輕漂亮、家世好、學曆高,除了脾性不大好,其餘可以說挑不出毛病。
而自己,好像無論哪一樣都比不上她。
想着想着,飯菜突然不香了。她囫囵了幾口,勉強吃完大半碗飯,走出食堂,此時暮色降臨,昏黃的路燈籠罩着整個工作站,偶有幾個人從斜前方那條小路走向辦公室,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雲舒寒心想,工作站不大,不去宿舍就隻能待辦公室,不可避免地會碰到他倆,索性沿着食堂後廚一條蜿蜒細窄的小路信步走去。
早些年因交通不便,廚房采買師傅硬生生走出這條通往山下菜場的小路。此路曲折難走且落差大,後來菜場搬遷了,小路也廢棄了,站内人員都忘了它的存在。
雲舒寒沒走多遠,意識到是斷頭路便想折返。
可就在此時她看見山下不遠處有處村落,燈火通明星星點點盤踞在黑黢黢的山坳中特别紮眼,和自己所在的冷清昏暗的工作站形成鮮明對比,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此刻天色全黑,天上璀璨的星光和村落的燈光交相輝映,好似給漆黑的夜色籠上一層流光溢彩的面紗。這是在城市裡看不到的景緻,她完全看呆了,不去糾結為何陸辰對她的暗示遲遲沒有回應,也忘了怒怼前上司附身的周畫姗所獲得的暢快感。
此刻她隻想知道那個村落叫什麼名字,如何到達。
她踮起腳尖避開遮擋的樹葉想把整個村子看得更全,一步步地往前試探……
淩晨一點,周畫姗打着哈欠一臉疲憊地随陸辰走出辦公室,他們加班加點已完成三分之一的檢測,工作效率如此之高忍不住讓周畫姗腹诽有必要這麼拼嘛!她正思忖買幾片高檔面膜拯救下熬夜的皮膚時,小張打着電筒從宿舍樓走出來,迎面便問看見雲舒寒沒有。
“她不應該在宿舍嗎?”陸辰看小張神色慌張,心一緊,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啊?我以為她跟你們在一起。”此時小張更慌了,“打她電話也不通,宿舍樓找過了,辦公室也沒有。就這麼大塊地方,還能去哪兒?”
她越說越感到害怕,站長讓她好好照料雲周二人,她怕她倆走丢,特意安排和自己住同一宿舍。吃晚飯時她還告知雲舒寒入夜後别亂走,雲也答應了。
晚飯後小張就去環志現場了,直到十點才回宿舍,她看着對面辦公室亮着燈,還以為雲舒寒在辦公。等她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還沒回來,才慌慌張張下來找人。
陸辰心急如焚,把工作站每個房間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期間打了無數遍雲舒寒的電話,一直占線。
在夜黑風高、放眼皆是懸崖峭壁的地方走失意味着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陸辰的視線對焦在漆黑的夜色中,雙手緊握冰硬的鐵欄杆,卻感覺像是握着脆弱得會立即化掉的冰塊那般虛無無力。
站長疾速趕來,立馬召集除環志員外的所有站員以站點為中心向外向下搜人。
憑借經驗,這種情況下大概率是摔下山崖,至于從哪個地方開始搜,有人說,曾聽雲舒寒提起夜間環志,說不定找捕鳥網去了,那應該朝南邊。有人附和說,她們聽見周畫姗譏諷雲舒寒無所事事,說不定她真去找捕鳥網了。
一直跟在衆人後邊裝模作樣尋找雲舒寒的周畫姗,此時在衆目睽睽之下,慌得腦子一時短了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一道如刀劍般冷冽淩厲的目光從她的頭頂直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