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湯藥的雲舒寒又眯了會,出了一身汗,感覺身子沒那麼燙了,意識清醒了許多。
男人見她醒了,盛了碗熬得爛稠的菜粥端過來,見她動彈不了,拿了個矮凳放在床邊,有些别扭地坐在矮凳上喂她。
雲舒寒看他的第一眼,就被他那雙清澈有神的眼睛吸引住了,像是深邃的湖水,又像是黑夜中璀璨的星星,清透又明亮。
男人埋頭攪動碗裡的粥,趁這幾秒的功夫,她看到他粗濃的眉毛,飽滿的雙唇,還有稍顯粗曠的臉部輪廓,搭配上他古銅色的肌膚,男人味十足。
她忘了吞咽。
“不喜歡吃?”
她趕緊吞了下去。唇角上揚,表示還可以繼續。
男人反倒有些局促了。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喂女人吃飯。雖說是病人,但也是個年輕好看的女病人。
“你是救援隊的嗎?”雲舒寒忽然開口問。
他搖搖頭,“我借住在這兒。剛才拎開水上來的餘阿嬢(niang),是這房子的女主人。”看她面有疑惑,他解釋說,阿姨在當地方言叫“阿嬢”。
哦?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你們還救了多少人?”
“加上你一共就三個。”男人告訴她,那兩人傷勢轉重,已經送到縣醫院去了。
言下之意她傷得很輕?“可我覺得全身哪哪都痛,完全動不了啊!”
“你這都是外傷,還有些輕微的骨折,餘阿嬢這兒草藥多,她完全能治。還有,我也懂外傷處理方法。”見她一臉狐疑的樣子,他又說,“當然,你如果要去醫院治,我們也可以送你去,隻不過,現在那兒傷者太多,你得排隊。”
雲舒寒聽說“排隊”,想起了上班等電梯、下班等公交、逛街上廁所、吃飯拿号碼牌,以往的生活,無處不排隊!
她兩眼一黑,算了!我還是留在這兒,享受專人護理,寬敞的VIP房間,外加帥哥陪聊。
男人叫陸辰,大巴車側翻的時候他剛好在附近巡山,由于事發地太過偏遠,傷員較多,衛生院先拉走了重傷遊客。剩下傷勢較輕、意識清醒的遊客被附近熱心的村民送去了醫院。
他在一堆傷員中一眼就瞧見了她,原本是要送她去醫院的,半路遇見前來救援的餘阿嬢一家,說衛生院已經塞不下了,又看了看她的傷勢,說先拉回家,她能治!
“餘阿嬢是醫生?”雲舒寒聽完他講訴順口問了句。
陸辰笑,“她阿爸原先是村裡有名的赤腳醫生,她懂點醫術。跌打損傷、頭疼腦熱什麼的,不在話下。”
她輕輕點了點頭。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問他,“我是最後一個被救的嗎?”
陸辰有點奇怪地看着她,她現在關心的點,不應該是傷到哪兒了?好久能下床?有沒有去醫院的必要?
雖然不解,陸辰還是誠實告訴她,“沒剩幾個了。”
雲舒寒表情悲怆,緊抿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陸辰把火盆挪到床前,鐵絲網上烤着的土豆和紅薯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香氣争先恐後地從皮裂處溢出來,甜甜的,很是誘人。
“一會餓了用勺子挖着吃……”陸辰轉過身,見她閉着眼,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滑下。
他微愣,“你哪裡不舒服?”
她沒有回應。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翻了翻新聞,“事故已經有媒體報道了,你家人應該急壞了。”說着便把手機屏幕對着她。
雲舒寒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水,睜眼看着他巴掌大的老式手機,屏幕小,字體也小,她觑眼看了半天,上面說大巴車由于失控側翻,車身左側橫躺在盤山公路上,隻有車尾一小截懸在半空,經過各部門全力搶救,死1人,受傷30餘人。
她記得她的座位在右側窗邊。事發時,她正靠着車窗睡覺,手裡握着手機,身上斜挎了個帆布包。
“我的包和手機你撿到沒?”
陸辰從牆上取下沾有血污的淺綠色帆布包,說見着她時隻有這個包在她身上。現場一片狼藉,沒仔細看。
她暗叫糟糕,早知道把手機放進包裡的。
“要不拿我的手機報個平安?”
她沉默了會,想起雙親在她離家時放的狠話,負氣說,“讓他們急會兒。”
到了傍晚,餘阿嬢來換了一次藥,她把搗碎的草藥敷在她傷口處,然後用紗布和繃帶纏上。
雲舒寒感覺冰冰涼涼的,痛感消失了一半。餘阿嬢又讓她吃了顆藥丸,說是消炎。她還沒來得及道謝,餘阿嬢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雲舒寒在床上躺了三天,始終沒見着陸辰。問餘阿嬢,說是去看鳥了。她有些驚訝,年紀輕輕的怎麼和老頭的愛好一樣?
還想深問,餘阿嬢進進出出,總是很忙的樣子。再加上語言不通,聽得半懂不懂的,雲舒寒放棄了交流,隻盼着趕緊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