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為什麼,是謝九九聽到這話之後最本能的反應。
黃家在縣城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要不是金珠的弟弟黃金寶實在不是個讀書的料,在生意一道上也算不得多機靈,黃家的金鋪早就該開到府城去了。
黃金珠嫁的羅家是開當鋪的,做當鋪的生意自古以來就是黑白通吃,家底子得硬身後的靠山也得硬,要不然掌櫃的要是看走了眼,這鋪子說不得就沒法開了。
黃家和羅家聯姻,真就是處處都合适。羅家對黃金珠也一貫不錯,就連跟謝九九這樣的手帕交私底下說話,也不曾聽她說過羅家的不好。
“你們成親才兩年,為什麼這麼着急。”
“兩年還不夠久嗎。”
黃金珠下意識就反問了一句,問完了才發現謝九九是真的覺得兩年時間很短。
并不像家裡人那般嘴上說着‘你們成親時間還短,自己還跟小孩子一樣沒定性,且不着急要孩子’,但背地裡卻已經托人給丈夫找好了人,甚至那家人連羅家給的納妾禮都收下了,自己才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仔細說清楚。”
“那家姓張,是羅家的佃戶。家裡三代都是給羅家做佃戶的,張氏的爹算是羅家的小管事。
前些日子公爹帶人去下鄉看今年稻谷的收成,也不知道是誰在他跟前說起張家多子多福,才把這事給勾起來。
又說什麼張家有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身子強壯是個宜男之相。公爹從鄉下回來把這事跟我婆婆一說,這事自然而然就成了。”
黃金珠名字取得大氣,一聽就像個珠圓玉潤豐肌玉骨的姑娘,其實她身段挺纖細婀娜的,反正站在謝九九身旁,怎麼看謝九九都要比她大上一圈。
倒也不是謝九九胖,就是骨架子看上去更大些。所以這會兒一聽她說那個張氏有宜男之相謝九九就明白了,羅家不光是着急抱孫子,他們家還是怕黃金珠身段纖細,到時候生孩子的時候有意外。
“羅永也肯?”
“他有什麼不肯的,又不要他與人做妾。”
黃金珠跟羅永也是從小相識,說兩人是青梅竹馬并不為過。謝九九問起他,黃金珠眼眶頓時就紅了。
“他們家的人壞得很,我婆婆先把我找過去說了這事,又說什麼要是我不樂意這事就作罷,那銀子就當是扔到水裡,家裡不在乎那點銀子。”
這話聽得黃金珠臉憋得通紅,也沒能說出反駁的話來。當婆婆的給兒子納妾,正經論起來不跟當媳婦的說也不是什麼大事。現在人家硬話軟說,自己又能怎麼辦。
而後等回了自己院子,丈夫又一副可有可無的做派跟她說,沒必要惹得爹娘不高興。不過一個鄉下丫頭,納回來也就是多一碗飯的事,褲腿上的泥巴都沒洗幹淨,他是再不去她房裡的。
或許是被逼無奈,又或許是真被羅永的話哄着了,反正隔天張氏就被一台小轎擡進羅家成了姨娘,而口口聲聲說着嫌人是農家女的羅永,隔了沒幾天就在人家屋裡歇下了。
“你看,我和羅永自小認識日子都過成了這樣,你和裴元……”
黃金珠知道這話不好聽,可還是咬咬牙繼續往下說,“你和裴元這點情分又能經得起多少風雨,你得把人攥緊了啊。人家真要是跟着關家走了,下一個可就更次了。”
下一個,為什麼還會有下一個。現在雲客來是自家的了,謝家那幾個老東西不是病着就是失了勢,族裡的私塾隻要維持一天,自己就一天有所倚仗。
說得難聽些,自己要是個沒良心的厭棄了裴元把他一腳蹬了又如何。女子不嫁不成親那就是有罪,可沒聽說過和離了的婦人不再嫁還有人逼着的。
“我知道你說這些都是為了我,換個人就不說這些讨嫌的話了。”
不過這話沒必要跟黃金珠說,人都已經納回家了,說得再多也是徒增她的煩惱。再說黃、羅兩家不光是姻親,還是生意場上的夥伴。
買賣不成仁義在這句話,用在黃金珠和她丈夫身上也很合适。
恩愛不成交情還在,她方才勸自己的那些話何嘗又不是說給她自己的聽的。真的和離回了娘家,她下一場姻緣又在何處。
她過不了也不想過自己這樣整日都得抛頭露面的日子又不是錯,本就是千金萬金的小姐,憑什麼要她來頂門立戶。
“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嫌我啰嗦。”
謝九九突然這般乖順通情,黃金珠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本來還想繼續往下說的話也不知怎麼開口,還是謝九九見她這幅不爽利的模樣主動問,她才拉着謝九九的手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