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執是下午接到醫院的電話的,醫生帶着口罩,澄靜如神明,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碎,“腎衰竭尿毒症,肌酐1800,血壓高壓200,低壓170,怎麼搞的,這麼嚴重了才來醫院。”
醫生不耐煩看向一旁站着的許執,“立刻安排住院,先血透,準備好錢,大概率需要進行腎移植手術。”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
整整一個下午,許執從腎内科跑到移植科,又從移植科跑到腎内科。安頓好許保東後,他才如夢初醒,顫顫巍巍地取出來手機給許情打電話。
打了三遍都沒接,最後下意識打給梁尚。
熟悉的嗓音透過屏幕傳過來,“怎麼了?”
許執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嘴唇都在抖,“醫生說我爸是腎衰竭尿毒症,要做腎移植手術,可是前面排隊的人很多,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你先别着急,你在哪家醫院,我來找你,腎不是問題,錢也不是問題,我們都可以準備的。”
“我們在人民醫院。”許執透過病房門上的透明窗看進去,許保東正好也在看他,他往旁邊躲了躲,“你先别來了,我怕我爸爸再受什麼刺激,他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
梁尚靜了一瞬,“沒關系,我先不過去了,杜甯他們家就是醫藥企業,腎不是問題,你先照顧好叔叔,我現在就聯系他。”
許情和吳一江在小區等了一下午,終于看到那位業主,許情将手裡拎着的果籃往她手裡塞,“姐姐,那個價格真的太高了,你能不能再通融通融,隻要您願意,我們今天簽合同,明天就給你打款。”
業主将果籃給她推回去,沒一點下班的煩躁,反而是喜事将近的樣子,“現在是真賣不了你,不僅我賣不了你,整個小區你都找不到可以買的房子啦。”
許情發懵,“什麼意思?”
“不知道哪裡來的好心人,一口氣把我們的房子都收了,整整高出市場價一倍呢。不過也正常,市一小的學區房,就沒有虧錢的道理,現在嘛,大家都是為了孩子。”
許情呆在原地,還是吳一江反應快,把果籃再次遞給業主,“姐姐,你看能不能給我們一個聯系方式,我們再聯系一下那位老闆,這個你拿回去,都是新鮮水果,給孩子吃。”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那位梁老闆說有人買房的話可以給個電話。”
許情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那邊忙音,後來整整打了三遍。
電話接通後,“您好,我們是津鼎小區的買家,請問您那邊有房源要出售嗎?”
梁尚坐在辦公室,手機在手心轉了個圈,不緊不慢地說,“有房源。”
許情的笑容剛提起來。
那邊緊跟着,“不賣。”
許情一時沒憋住,“為什麼?”
“有錢,免費送人玩。”
“梁老闆,我們孩子馬上要上小學了,隻有津鼎的房子才可以直升,您就賣我們一套吧,多高的價錢都可以。”
“500萬。”
“你……”
梁尚看着手機上那串陌生号碼,眸光漸漸冷下去,“買不起,讓許執來找我。”
許情一愣,看向那串号碼的北城屬地,又姓梁,想起來看新聞時,姓梁的先生是财經頻道的大人物。
她臉色垮下來,“不可能。”
挂掉電話。
吳一江一直湊在跟前,見她行事這麼果斷,罕見地發了脾氣,“你做什麼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浩浩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我是他爸,你不替他着想,我還要替他着想。上不了一小,就上不了一中,考不上好學校,以後跟他爹一樣,在老婆娘家混日子。”
許情眼眶一紅,她一吵架就控制不住先掉眼淚,“你說話太難聽了,是我讓你待在我娘家的嗎,不賣掉原來那套,你哪來的錢買學區房。我是浩浩親媽,我怎麼可能不為他考慮,但我總不能為了他把我弟送出去。”
吳一江臉色鐵青,在前面走得飛快,“你們一家就是太自私了,人家兩個好好的,非要拆散。就為了你們那點不知道有沒有的臉皮,鬧死鬧活。在你們家那麼多年,我出錢又出力,到了買房子這個關頭,他們一毛都不肯拔。”
“丢的不是你們吳家的臉,你當然不着急。說到錢,你買出租車的時候他們沒出錢嗎,剩下那是小執的錢,他們怎麼動,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那筆錢。”
吳一江大手一揮,“我不提那筆錢,我就看時間到了,你兒子去哪讀書去。”
說完,開着出租車揚長而去。
蹲在地上哭了一場,想到看時間,才發現許執那幾通電話。
夜幕降臨,一夥人聚集在醫院。魏芳玲坐在床邊,眼睛紅彤彤的,剛用衛生紙擦過又掉兩顆淚。
許情和吳一江一人一邊,誰也不理誰。
到了這種關頭,許執竟然成了挑大梁的那個人。
他面無表情地處理一切,給鄰居打電話幫忙照顧一個吳浩軒,從附近評價不錯的飯館訂了五份飯,對了,其中一份是病人要吃,口味清淡一點。下午買的水果記得要給鄰床分兩個,以後大家一個病房,互相照應。
提前給病房存一部分錢,用藥要最好的。他的銀行卡扁下去後又充盈起來,是梁尚打過來的一筆錢,隻不過這次不是“包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