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車行駛至交叉路口,一輛黑色的紅旗車從右側疾馳出來。
兩車車身幾乎相擦,老章猛打方向盤,才堪堪避過。
梁尚扶住車門的把手,勉強控制住了核心,許執因為重力倒向一旁,撞到車門的前一刻,被梁尚用手撈到了懷裡。
老章渾身冒出一層冷汗,下意識爆了句粗口。
剩下的話在看到那輛低調的黑色紅旗車時,通通咽進了肚子裡。
那輛車後車車窗降下一截,若隐若現露出一雙不辨喜怒的雙眼。
僅僅一刹那,在與許執的短暫視線交碰後,玻璃緩緩上升。
許執後背立刻湧了一層冷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個眼神是纏繞了許執三年的夢魇,他盯着皮質座椅,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卻覺得氣體不進不出。
梁尚将手覆在他眼前,許執條件反射地閉住眼睛,一片漆黑反而讓人心安。
梁尚冷冽命令,“開車。”
與梁振開的再度相逢,許執說不清是純屬意外,還是再次敲打。
他與梁尚的父子關系,更是心照不宣絕對緘默的話題。
梁尚當晚像是個精神分裂患者,在粗暴中極緻溫柔,在克制中極緻瘋狂。
許執隻睡了三小時,早上六點就要起床,跟随劇組前往外省的拍攝基地。
夜色中,他親了親梁尚的額頭,梁尚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幾秒後微微松開。
許執送了一口氣,将手腕松開,輕輕帶上了門。
在拍攝基地那座小島上待了十天,殺青的前一天晚上,許執特意訂了最早的機票,殺青宴結束後便飛回北城。
殺青儀式結束後,一切俱靜,許執對着鏡子卸掉黑膏,露出白皙漂亮的面龐,内心止不住地雀躍。
他與梁尚已經整整十天沒見,他在忙些什麼呢。
化妝室的門被敲了兩下,許執還沒應,徐克明就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身後跟了公關團隊一泡人。
他把手上的iPad往許執面前一扔,一片陰郁,“看看吧。”
—盛曌集團決策人□□3P,前男友淚灑人魚島—
畫面中梁尚的人影模糊不堪,至于其他三位,許執認出楊京。可那或許不重要,因為短短十幾秒的視頻,許執的亮相占了三分之二。
這段短視頻真正的主人公是誰,昭然若揭。
許執的臉色逐漸發白,唇角僵硬到一個弧度,比哭還難看,涼意透過四肢百骸沉下。
“我們将熱搜撤了一次又一次,但對方的态度很堅決,撤一個上三個,電影還沒開始宣傳就搞這樣的動作,很難不保證是為了《深海》而來。”
許執低着頭,突然笑了,無盡的悲哀。
所以梁振開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他與自己的妻子終生不睦,唯一的兒子卻從了商,從那以後心願不過是有個孫子來繼承他的衣缽,怎麼可能讓許執這個蝼蟻攪了局。
許執擡起頭來,濕漉漉的眼睛直視徐克明,“是因為我,今天先麻煩你們了,我回去一趟,都會解決的。”
許執也不知道梁尚在忙什麼,兩人的聊天記錄定格在許執的最後一句,“等我們都有時間了,去阿爾卑斯山脈滑雪怎麼樣?”
許執生于冬至,卻從未見過那樣浩渺的雪境。整個世界都被白色覆蓋,一片蒼茫。
他改簽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家,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毫無變故,這讓許執心安。
他在客廳坐到晚上十點,十點是梁尚給自己設置的門禁,他一般不會晚于這個時間點回家。
管家為許執送過來一杯水,“您先休息吧,梁先生這段時間忙,回來的時間不穩定。”
許執颔首道了謝,卻沒有上去的打算。管家就那樣站在旁邊,聽他的吩咐。
許執不睡,他是不願意睡的。
最終還是許執心軟,上了樓。
許執的那通電話打過來是,梁尚正在會議室裡對最後一個演員進行彩排。
今天是敲定演員的最後一天,他進去得急,手機落在外面,由樊助理看管,可樊助理去準備合同了。
楊京透過玻璃窗,看到梁尚冷肅不耐的神情,最後将手機翻過去,摁了靜音鍵。
對不起了,許執。今晚的赢家大概率是他,他沒有許執那麼好命,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走到這裡花費了全部的力氣。
可許執不一樣,他和梁尚還會有許多光明璀璨的未來,不會差這一天的。
在數不清第幾個電話被挂斷後,許執終于歇了找他的心思。
分開的那三年裡,也是這樣的無數個日夜,他勸自己,隻要梁尚快樂就可以了不是嗎,人何必思考那麼多,徒增憂傷。
這樣想是一回事,真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明明眼睛是閉着呢,可越睡越疲勞,越睡越晦澀。
許執在那張大床上翻來覆去,身上輕薄的蠶絲被此刻卻好像有千斤重,壓得人睡不着。
他猛地跌下床,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翻出床頭櫃裡地安眠藥,解救似的吞下去兩顆。
許執也有安眠藥,可他沒帶過來,這瓶是梁尚的。在這兒的幾個月,許執再沒見他喝過。
許執皺着眉在床上又翻了個身,神經在暗夜裡無聲抽痛,像一根繃緊了即将斷掉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