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再次摸向了床沿……
這天晚上,許執搖搖欲墜地又回到了那天。
在梁尚消失兩周後,許執終于見到了另一位梁家人。梁尚的父親,梁振開,那位他隻有機會在電視上看到的人。
當天是《驚蟄》開拍的第一個場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進來,直接将劇組工作叫停。
為首的張助理客氣溫和,似乎真是個好人,“許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
許執在懵懵懂懂中看了退在一旁的徐克明一眼,什麼樣的人能讓脾氣火爆的徐制片退讓呢。
他突然就明白了。
許執被帶到了辦公室,他那樣地位的人甚至都不用開口,隻僅僅一眼,威嚴的氣場足以讓連妝造都未卸的許執羞愧。
張助理接收到信号,将照片遞到許執眼前,“許先生,您看看這是您的外甥嗎,前天剛舉辦了周歲宴,真是可愛呢。”
那是一張五個人的合照,許情結婚後,許父許母都是她在照顧。照片上五個人其樂融融,笑容幸福。
許執不是傻子,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将照片在手中攥緊,直白地看向梁振開,“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或者想讓我做些什麼?”
“離開梁尚。”
許執笑了,“不可能。”
“那就收好那張照片吧。”梁振開輕描淡寫。
許執憤怒地看着他,将那張照片越攥越緊。
許執一定會同意的,這是個毫無懸念的結果。正如梁振開敢在自己辦公室見他那樣,如此坦蕩。
第二天,在梁振開的受益下,許執在軍區療養院見了梁尚最後一面。
那是一家非常安靜的單人病房,梁尚全身處都有包紮痕迹,唯有那張臉,與原來并無不同,隻是蒼白虛弱。
他如此安詳地躺在那兒,幾乎隻是一眼,許執就哭了。
他差點以為梁尚死了。
這個世界這麼糟糕,沒有梁尚的話,他那麼膽小要怎麼活呢。
那天正好是冬至,許執特意去兩人最常去的那家店買了餃子,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安靜的病房,溫暖的環境,梁尚卻蹙着眉頭,嘴巴緊抿,在夢裡也不安穩。
許執伸出手,想替撫平,最終手停在眉心上空,默默地收回了手,對着他啪嗒啪嗒掉眼淚。
梁尚乎有感應般緩緩睜開眼,看見是他,先一步笑出聲來,他故作輕松,“怎麼哭了?我沒事,攢着點,等我老了那天你再哭。”
等不到了。
他一說這句話,許執的淚更像斷了線的珠子。
梁尚掙紮着想坐起來,像往常那樣給他擦眼淚,可他身上包着繃帶,最終隻是徒勞地掙紮。
梁振開太狠了,他對自己的兒子能能下狠手。許執想到家人,即使他曾想做些什麼,可現在所有的勇敢都蕩然無存。
他對着梁尚虛弱的笑臉,最後低下頭,嗫嚅道,“梁尚,你去結婚吧。”
梁尚皺了皺眉頭,不可置信地問了一遍,“什麼?”
窗外,鵝毛大學簌簌落下,将那棵大樹的樹枝壓彎。
梁尚看向窗外,眼圈發紅,聲音不受控地抖,“下雪了。”
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自顧自地松了一口氣,“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别鬧脾氣了,你想要什麼,哥都給你。”
不是的,不是鬧脾氣。
他什麼都不要,梁尚也什麼都給不起了。
現在他不是聲名赫赫的梁總,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二代。
他所擁有的東西,在奔向許執的過程中,已經全部失去了。
現在的梁尚,隻是一個小經紀人。他隻有許執,可現在許執也不要他了。
許執盯着鞋尖,突然騰出來一股躁意,壓下苦楚,惡狠狠地說,“梁尚,不要再糾纏了,真的沒意思,你這樣一點都不帥,甚至很惡心,我有我的未來,你為什麼不能放手呢?”
梁尚愣了一瞬,喉嚨幾經滾動,最終強壓下去,溫和地說,“為什麼突然這樣,是我爸找你了嗎,還是……”
“别再牽連任何人了,你是很難接受自己的是失敗嗎?”許執丢下一句話,不顧他猩紅的雙眸,決絕地轉身離開。
身後,桌上的飯盒“咚”一聲掉進垃圾桶。
所以梁尚為什麼還要愛他呢,許執在夢裡幾次回首,哭得嗚哇亂叫,隻有梁尚不愛他,他們才能心安理得地更長久。
哥,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不是故意的。
許執無數次崩潰,無數次掙紮,可這次迎來了回音。
梁尚溫柔又無奈的嗓音像是從遠處飄來,“不會怪你的。”
緊接着臉上被人溫柔地擦了擦。
許執奮力地想睜開眼,像是在深海裡抓住了浮木,思緒卻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