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水花激起,如雨般灑落在呂妙橙和沂水身上。一個少年正看向他倆,輕佻地擡起小腿又踢出一片水花來。
“你,”他面含笑意,指了指沂水,“過來。”
一挑就挑了個假扮的,沂水若是上前去,稍有接觸就會露餡。他正暗自盤算着要不要打暈所有少年,可視線園子裡粗略一掃,至少有十幾名暗衛。
就在這時,呂妙橙揮手将他擋在身後,笑得殷勤:“他不行的,不如讓我來吧,貴人們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那少年目光流轉,歪着頭笑了笑,算是應允。
有少年在飲酒作樂,恰逢一壺空了,指示沂水道:“你去那邊的房裡拿兩壺酒來。”
他此時走開,那尊上……擡眸一看,呂妙橙仿佛脫了籠的鷹隼,雀躍着朝那群美少年小跑而去,還不忘回頭沖他擺擺手,那神情就像在說:我去玩了,你且退下吧!
迷蒙間沂水心道,啊,原來尊上是有情欲的麼……
來路不明的侍從寵幸了,連淵族高高在上的若水人都能欣然接受,就是不曾考慮過他罷了。
心口酸澀得難受,他轉身大步離開,推開屋門鑽進去,竭盡全力逃避花園裡的一切。
離得遠了,聽不見呂妙橙的聲音,隻知道那群少年的笑聲和吵嚷聲驟然高亢了許多。
他此時過去,恐怕隻會擾了尊上的興緻。
沂水内心天人交戰,掙紮片刻,可他就是想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看一眼,把自己這些年的癡念全數擊碎才好。于是他最終端起兩壺酒,提起一口氣走了出去,一路上腳步匆匆,密集如心跳。
還未踏進園子,便聽見一道異常誇張的贊歎。
“龍神在上,實乃是萬中無一的好命格!”
錦衣華服的少年們圍成一圈,中央一人正握着一個少年的手掌查看,“這位……懷月公子,您面有桃花,想必不多時就能遇到那個合心稱意的床侍了!”
她附在懷月公子耳邊說了句什麼,引得對方掩面而笑。
“該我了該我了!”
周圍的公子接連湊上前來,争着搶着要把手掌遞給她。
沂水端着酒壺,茫然站在遠處。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看手相,似乎是在算命。但為何尊上口吐之詞……如此……
呂妙橙被衆星捧月般圍着,無數雙細白的手向她伸過來。她眼力很好,輕易就能分辨出哪些是看過的,哪些又是沒看過的,這一雙手是個貴族公子的,那一雙手是王子表親……要想找出這群少年裡身份最尊貴的那個,就要看,有哪一雙手是旁人避之不及的。
她盯住一雙手很久了,為防止打草驚蛇才沒在第一時間選擇它。
準确握住那雙手,呂妙橙笑道:“選定了!”
她裝模作樣地用食指在細膩掌心描着,就像村裡那個算命的風水大師一樣。大師年過七旬,老眼昏花,平日扛一面小旗去城裡遊蕩,見了幼童就說有富貴命,見了年輕男子就說有好姻緣,見了女子就恭賀将遇貴人。
某一日傍晚呂妙橙背着柴火回家,這老妪冷不防竄出來,睜着渾濁的黃眼道:“此女身纏真龍之氣……”
“喂喂喂!”呂妙橙立即打斷她,“别瞎說,你不想活命我還想呢!”
掌心的手泰然自若伸着,呂妙橙瞥見他的面色,輕咳一聲,“想必貴人近日總不能盡興?”
“這是三王子!”少年們紛紛叫道,“注意你的态度!”
“啊,”她故作吃驚地一縮肩膀,“小的見過王子。”
三王子正在興頭上,寬容道:“無事,你繼續說。我近日确實精神不佳。”
“王子這是缺乏了助興之物,不如叫兩個下人在一旁演一演?”呂妙橙話鋒一轉,“男子必須挑一個容貌平平,完璧的,才好看。”
她說完這話,耐心等着他的反應。
“完璧的?”
三王子略一思索,“唉,這天色已晚,祭品都已經運到濯池去了。早知道白日裡就該讓王姐給我留一個醜的,她隻挑好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