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剛入學的這一批正好是零零後的首批沖鋒隊，生在諾基亞時代，長在互聯網時代，随着手機屏幕的逐漸變大，他們肩負着時代的重任，一馬當先地進化出了超強信息捕獲功能，舍我其誰地堅決走在新聞最前沿，以信息過時為恥。

換句話說就是個頂個的八卦。

因此，每到一個新環境，這群小兔崽子總能在一頓飯的功夫内了解學校前後近十年的所有八卦。

當臨大最有名的“八卦人物活體”許望舒出現在他們眼前，并且這個從來都拒人于千裡之外的人形立牌，現在竟然答應跟合唱的伴奏！

頓時，整個琴房爆發出尖銳的爆鳴，吓得王姨直接将門鎖死，生怕招來保安或者放走許望舒。

“嗷嗷嗷嗷嗚！”小岚一激動，發出了獨屬于女高音的......狗叫。

江既明在原地鼓着掌，眼睛像是釘在了許望舒的身上，他喜歡觀察他，也喜歡觀察他臉上、身上的變化。

一聲沒有壓制的輕笑從江既明的喉嚨裡發出，淹沒在人群的歡呼中，他看見許望舒被這“天雷滾滾”的動靜給吓到了，以至于面部表情失控了一瞬。

但還是被江既明給捕捉到了。

許望舒這個樣子，實在有趣，他無邊無際地想着。

他衣服都不曾皺，眉眼卻皺成了一團。

王姨滿頭大汗地站在教室前面，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這些竄天猴給安頓好。

“大家排好隊形，我們要開始走一遍了。”

于是教室裡安靜了下來。

隻見許望舒移步到鋼琴面前坐下，而後擡手，撩起一串音符。

“哇！”

衆人發出了病人複健成功的驚歎。

許望舒的嘴角輕微地勾了一下，而後翻開琴譜，看了幾秒，便再次擡手，開始了前奏的旋律。

今天練習的曲目是校方一個中年領導選定的，他才不管時興與否，選了首自己喜歡的老歌《明天會更好》。

前奏聲響起，同學們都站直了，跟着指揮進入狀态。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注】”

江既明的站位正好在許望舒的對面，他發現許望舒在彈琴的時候會時不時地擡頭看向大家，然後根據大家的唱法調整自己的節奏，緊閉的嘴巴偶爾也會輕輕張開，無意識地跟着唱詞。

他在唱某幾個開口音的詞時，嘴角會張開并且上翹，給人一種他也在發自内心地微笑的幻覺。

這種笑容跟他在正式場合的官方微笑不同，為他略顯蒼白的臉增添了血色感，這種感覺很奇妙，甚至第一次見到會覺得有一點詭異，像是擺在家中的瓷雕突然活了起來。

可是，慢慢的，江既明竟覺得，這種微笑很适合許望舒。

“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

唱到這句的時候，許望舒一擡眼，正好碰上了江既明的眼神。

于是江既明福至心靈，鬼使神差地，竟塞給他一個燦爛滿懷的笑。

他總覺得此刻應該這樣對許望舒真心地笑。

“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

不知是不是江既明的錯覺，許望舒的眼神閃動了一瞬，而後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彈奏着。

舒緩治愈的旋律在琴房中回蕩，這首在上世紀為了紀念和歌頌世界和平的歌曲，竟在2019年的某一天，打動了一個即将赴死的少年。

以及一個深陷黑暗中的靈魂，這是江既明未曾知曉的。

訓練一直到下午五點才結束，正好到了下午飯點，學生們往外湧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從樓上下來的校團委何峰老師，這次的文藝彙演就是由他負責。

他前幾天才将這幫小崽子臭罵了一頓，現在又看見他們周末都在加練，因此頗為欣慰，當即決定請他們吃飯。

而原本準備“功成身退”的許望舒也因為老師再次被攔截，何峰在他大一的時候碰見過他練琴，早就知道這小子聰明，那時就有意讓他加入交響樂團，日後還可以來辦公室幫他幹活，可惜許望舒以學業繁忙為由婉拒了。

這次，“學業繁忙”的許望舒竟然幫合唱團排練，這在何峰這裡就說不過去了，因此他隻能在何峰堆滿笑褶的注視下跟大部隊一同行進，前往飯店。

何峰手裡拎着的鑰匙鍊上挂着兩個車鑰匙，對待學生卻很“節儉”，訂了一家大學城裡都被學生吃爛了的川菜館，因為是夏天，人又不少，因此直接将店門口的幾張桌子坐滿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鬧着，老闆笑呵呵地招呼着，現場每個人都不拘小節地其樂融融着。

除了許望舒這個潔癖怪。

他焚香沐浴後從東土大唐來到此地，面前擋着三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