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霧打字打得汗流浃背,發出一段内容後快速地吃了口厚蛋燒壓壓驚。
“日本的未成年都是眼瞎了嗎?”
他咽下一口厚蛋燒,沉重地對作者說:“我來到青森後看到的三個未成年,感覺沒有一個對我有着正确的認知,真是讓人心痛。”
“是你太難伺候了才對。”
作者一針見血地說:“把你當成好人你就不自在,把你當成壞人你就不高興。什麼時候你能調整好心态啊,逃避型人格死傲嬌。”
夏章霧:“……”
夏章霧默默地咽了口厚蛋燒,默默地放棄了繼續和作者說話的想法。
世界,終于安靜了。
而在這種安靜到甚至有點和諧的氣氛裡,蛇悄悄地從口袋裡探了出來。
結果剛冒出一個腦袋,費奧多爾就很熟練地用超辣咖喱罐頭堵住了它的嘴。而夏章霧則是咬着筷子,大為感歎地看着這條蛇被辣得滿房間亂竄。
“竟然還會飛啊。”
他說,看着被辣得飛起來的蛇。
“會的。”費奧多爾擡頭認真回答。
“原來還會噴火啊。”
夏章霧繼續說,看着被辣得噴火苗的蛇。
“會的。”費奧多爾想了想,“還會鑽火圈。”
“哇哦。”夏章霧很驚歎,“這麼厲害?”
蛇不知為何地突然從空中摔了下來。
“下次要來看嗎?”費奧多爾提議道。
“聽起來就像是‘我家貓會後空翻,你要過來看看嗎’級别的邀約。”畫外音實事求是地評價,“你要是這就答應,未免太也好騙了。”
夏章霧當然也沒答應。
他隻是端着厚蛋燒罐頭,十分嚴肅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在半個小時前還罵了我。”
他嚴厲地指責道。
費奧多爾歪了下腦袋。
“我隻是在描述客觀事實。”
他說,酒紅色的眼睛深處似乎多了幾分促狹的笑意:“您确實是天使。”
……見到長着翅膀的鳥人就喊天使,你這天使的标準未免也太寬泛了吧!
夏章霧深吸了一口氣,果斷放棄了糾正這家夥滿腦子的錯誤念頭,繼續一邊吃夜宵,一邊回複那幾個熬夜天賦驚人的人類幼崽。
世界再次安靜了下來。
費奧多爾順手把在地上裝死的蛇撿起,在夏章霧“啪嗒啪嗒”的打字聲裡收拾空罐頭,很有耐心地把它們壓扁,然後塞進垃圾袋裡。
在這樣安靜的氣氛裡,夏章霧打字的聲音突然停頓了片刻。
“大偵探。”
在回複了石坂洋次郎一條新的信息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喊了聲俄羅斯人的名字。
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看對方,隻是繼續回複着來自别人的郵件:“太宰治的事其實是你做的,對吧?”
正在收拾垃圾的費奧多爾擡起頭。
那對酒紅色的眼睛眨了眨。
“您指的是哪件?”他問。
“就是關于答案的回複。”
夏章霧繼續低頭打着字:“你應該和他有什麼約定吧?像是不管我給出什麼樣的答案,都可以‘通關’之類的?”
費奧多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安安靜靜地望着身邊的人。
夏章霧正在笑,很燦爛的笑。
“今天啊,我可是給出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的解答。”
他擡起頭,金棕色的雙眼彎起,像是連自己都有點忍俊不禁:“結果那孩子還是讓我勉強過關了,怎麼想都多少有點暗箱操作的嫌疑。”
凡是人類的,就是人類?
哈,别看他當時說得那麼頭頭是道,但他自己也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
——如果同義反複這種毫無意義的、什麼都無法說明的回答都可以通關,那麼這個世界上應該不存在沒法通關的答案了。
費奧多爾搖搖頭,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凡是人類的,就是人類?”
他說:“您說的是這句話嗎?”
夏章霧愣了一下。
“我倒是覺得這是一種很有趣的回答。”
俄羅斯人的語氣意外的認真:“尤其是從您口中說出來的時候。”
夏章霧緩緩地扭過頭,默默地盯着他。
這種淡然的态度很難不讓人升起一種挫敗感。就像是你拼盡全力地說了個笑話後,看到對方隻是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對你說:“您分享的知識真有趣”。
尤其是那句“從您口中說出來的時候”。
——你、真、的、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然而費奧多爾說完這句話後,似乎就當這個話題結束了,提着裝着垃圾的塑料袋,起身往門口走了過去。
就在手放上門柄時,他突然微笑着說:
“勒托先生。”
“怎麼了?”
夏章霧幽幽地說,繼續執着地盯他,指望着這家夥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您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其實您身上矛盾的特質總是能夠吸引好奇的人。您是先知,您是被揀選者,您是注定與非人戰鬥的人類。不過,您其實也并不是那麼‘人類’。”
俄羅斯人的笑聲很輕。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房間中的夏章霧。
他說:“而太宰治,是一個很好奇的孩子。”
“所以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和他做出任何約定,隻是告訴了他一件事。”
費奧多爾推開門,提着垃圾袋走出去,隻有他輕飄飄的、帶笑的聲音依舊回蕩在空氣裡。
“像您這樣的人,或許他再過幾百年都不會見到一個。而您——又恰巧是一個非常擅長逃跑和自我欺騙的人。”
大門在“吱呀”一聲中關閉。
房間裡隻剩下了一個人。
夏章霧望着空蕩蕩的房間。
夏章霧陷入了沉默。
“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很是謹慎地開口:“他那個語氣,怎麼有一種我是在始亂終棄的感覺?”
“你終于有不好的預感啦?”
畫外音很欣慰:“所以你現在說這話,難道是終于不打算逃避了?”
“呃,這倒沒有。”
夏章霧尴尬一笑:“我打算趁他沒回來,翻窗從三樓飛出去。”
畫外音:“?”
夏章霧倒也沒管拼命敲問号的作者。
畢竟現在的時間相當緊急。他在房間裡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紙筆,苦思冥想了幾秒,這才勉勉強強地寫下了一條簡短的留言:
「我有事先回旅館了。如果不急着回去,能和我一起把在日本剩下的事情解決嗎?明天我在機場等你,我下一站打算去秋田。」
“這語氣是不是有點太客氣了?”
夏章霧滿臉糾結地看了好幾遍,對作者說。
還沒有等到對方回答,他就兀自下了決心,在下方寫下了一行字,以此來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惡狠狠一點:
「附:既然如此,那太宰治的事情你也要負責任,别想着把那孩子丢給我就跑路!都說了,我根本就不會帶小孩!」
不不不,這個感覺也不太行。
總感覺還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的夏章霧使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絕望地吸了口氣,幹脆把前面的内容全都塗掉,轉而在留言的最後面寫下了自己的電話号碼。
外面響起了有規律的細微腳步聲。
辨認出這聲音來自誰的夏章霧瞬間大驚失色,飛快地丢下紙筆,沖去窗前,一把将窗戶拽了開來。
就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間,他終于聽到了來自作者那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早知道你拿飛行技能就是幹這個。”
它的語氣非常郁悶:“誰特麼會讓你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