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鐘聲已經敲響了。
夏章霧擡頭看了眼房間裡的時鐘,然後繼續沉思。
他正在思考一件事,而且是非常嚴肅的事:
——為什麼都十二點了,他不是在自己的旅館房間裡好好睡覺,而是待在費奧多爾的房間裡,用一條蛇來玩翻花繩?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盯着手裡那條嘗試裝死的蛇,對畫外音這麼說。
“所以翻花繩好玩嗎?”
然而畫外音對此沒有任何安慰的意思,它聲音聽上去笑嘻嘻也賤兮兮的,尤其是在最後一個稱呼上面加暧昧地重了音:
“天使先生?”
“都說了,不要學着那家夥罵人!”
夏章霧沒好氣地說。他兩隻手一翻,成功把手裡紅色的蛇給翻出了五角星的形狀。
那條蛇正絕望地咬着自己的尾巴,把自己當成一個上好的繩圈,任由面前的人類把它當成玩具随随便便地擺弄。
“什麼天使啊。要不是蝙蝠翅膀的影響不太好,我才不會選鳥類的翅膀呢。”
夏章霧怨念地嘟哝着,把手中的五角星蛇重新複原成最初的繩圈狀态,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交替翻轉,很快就把蛇翻成了雪花形。
“因為像吸血鬼?”
畫外音問。
“沒錯,倫敦那邊的人似乎是有點吸血鬼過敏綜合征,看到吸血鬼就有種想要歇斯底裡地把它們全剿滅的沖動。”
夏章霧歎了口氣,他繼續百無聊賴地和畫外音用某個非洲小部落的語言聊着天,同時很随意地擺弄着蛇:“我可不想變成鐘塔侍從的小秘密之一。昆蟲的鱗翅和膜翅又太女性化……這個技能怎麼就不能來個機械翼或者光翼展開呢?”
夏章霧歎了口氣,戳戳蛇。
“喂,你的長度就不能更長點嗎?我想編個蝸牛。”他說。
“再長的話,粗細就當不了繩子了……”
蛇松開咬着尾巴的嘴,虛弱地開口。
結果因為暫時脫離了繩圈狀态,它在夏章霧的兩手之間一不小心就散了架,直接像條死蛇一樣地滑落下來,硬邦邦地躺在了地闆上。
看上去仿佛是死了個徹底。
“死了?”
夏章霧嚴肅地盯了幾秒,然後轉頭問作者。
“咳咳,沒死,當然沒死!”
作者似乎被什麼東西嗆到了:“那都是第九章的事情了,你還真是記仇。”
“胡說。”
夏章霧戳了戳蛇,義正辭嚴地回答:“我隻是覺得用蛇玩翻花繩很有趣而已。不過都到這種程度了,這家夥連人都不敢咬,還真是沒用。”
畫外音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你這是釣魚執法吧?一定是吧?
它看了眼蛇:随着手指的戳動,某條蛇似乎死得更加徹底了。
好在夏章霧戳了兩三下就覺得無聊了,轉而打開懷裡的筆記本,打算看看讀者們最近又整了什麼新活。
今天愛麗絲還在堅持不懈地講以他為主角的笑話……話說今天的内容是不是有點惡心?講他的笑話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某個俄羅斯混蛋也加入進來啊!
夏章霧用死魚眼看着筆記本,果斷地翻開下一頁:或許是因為他不久前持續性地扣了“1”,這頁的讀者基本都在聊他之前問讀者的問題。
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位今天難得沒有進行廢話的廢話壓縮包——啊不,是情報商讀者。
「暮川夜:
……在《文豪野犬》中,太宰治、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曾同在港口黑手黨,是好友。織田作之助為保護孤兒決心複仇,與 Mimic 首領同歸于盡。他的死促使太宰治脫離黑手黨,安吾在異能特務科工作,曾幫太宰治抹消罪行,還充當其“接應”。……」
然後是眼熟的觀衆小姐:
「Audience:
啊呀……無賴派的故事嗎……祭典結束之後……就一片寂靜……空空的……呢。
沒有對錯,隻是立場,安吾站在他的立場哪怕邁出一步也無法拉住織田作的下墜。太宰站在自己的"線"内,珍視紫色眼睛的同時沒有拉住紅色的火焰。織田作……他就是這場悲劇的主角,是被撕毀的美好啊。」
夏章霧陷入思考,然後大為震撼。
“怎麼是刀啊!”
他一臉懵圈地擡頭,順便把自己的語言切換成了中文:“我還以為這部作品是傳統王道熱血展開,但你們那個世界的熱血漫難道分類是屬于緻郁番嗎?漫畫的意義難道不是彌補現實的遺憾嗎,這種緻敬是什麼情況?”
身處于2006年的非二次元主角先生,今天也依舊無法理解為什麼三次元世界的熱血漫會出現這種聽起來就相當慘烈的劇情。
作者咳嗽了一聲。
“怎麼能說是緻郁番呢?”
它頗為心虛地說:“我們那個世界的熱血漫隻是變成了抛頭顱灑熱血的熱血漫了而已。”
“我收回前言。”
夏章霧凝重地看了這幾篇評論:“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同情你們那個世界的二次元了。怪不得你這麼撲街還堅持寫同人,想必已經被原著給刀得神志不清了。”
畫外音:“……”
畫外音:“我特麼謝謝你啊。”
翻到下一頁。
這一頁的讀者倒是在很歡快地為他剛剛得到的能力建言獻策,并在起各種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稱呼。
從鳥人到天使到天狗,還有讀者在興緻勃勃地表示他可以把不同生物的技能拼着用,或者直接拼出一條龍出來。
……你們當這是拼樂高呢?
不過,似乎,确實有那麼一點可——
“沒有可行性!”
畫外音警惕地開口:“臨時更新補充條款:一次隻能使用一種能力,多了不行!”
“等等,這是洗白弱三分吧?人間失格也沒有這個限制啊,怎麼到我身上就這樣了!”
“錯,這是‘一切解釋權歸作者所有’。有本事你跨次元壁來找我啊?”
“你以為我沒法和你爆了?審核,審核你在哪?這裡有主角想要把這本書舉報了!”
“喂,你給我閉嘴!别真把審核引進來!”
“我就要——咦?”
夏章霧突然停下擡頭望向了門口。
“喲,大偵探要回來了。”
他說。
“你能看得出來?”
畫外音也停下了吵架,好奇地問。
“他的腳步聲很有特點的。”
夏章霧随口說着:“間隔整齊得像有強迫症。話說回來,他真的不是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夏章霧停頓了一下。
“機器人之類的?”他說,“我覺得他總是在喝的那個酒精咖啡,其實味道也不比機油要好到哪裡去。”
“勒托先生,我覺得它的味道應該是比機油好一點的。”
房門打開。拎着一塑料袋罐頭的俄羅斯人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走了進來,把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在了茶幾上。
夏章霧好奇地看了看,為裡面的冰鎮可樂歡呼了一聲,拿着它躺在沙發上,很是心滿意足地扯開拉環喝了起來。
“是嗎?”他說,“但我覺得不如可樂。還有一件事——你的蛇好像有點死了。真奇怪,會說話的蛇也會應激嗎?我都沒對它做什麼。”
費奧多爾坐在夏章霧的身邊,低頭看了眼地闆上面僵死的蛇,很是熟練地把它直接揣回了口袋裡面。
“畢竟它的性格很害羞。”
這位偵探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面前的一幕是什麼正常現象:“隻能習慣了。”
夏章霧簡簡單單地“哦”了聲,把剛剛噸噸噸了一半的可樂罐子放下,在塑料袋裡重新扒拉起了罐頭。
厚蛋燒罐頭,關東煮罐頭,烤雞肉串罐頭,蒲燒秋刀魚罐頭,方便面罐頭,同時還有整整一打的蟹肉罐頭——這是夏章霧拜托費奧多爾幫自己順便買回來的。
他準備用這東西威脅太宰治,或者在用這個逗完太宰治後一口氣全部吃光。
當然,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罐頭。
“超辣咖喱罐頭?”
夏章霧拿出這個罐頭,有些莫名其妙:“你還喜歡這種口味啊?而且也沒有飯來配……”
“是買了十幾個罐頭後,便利店送的。”
費奧多爾打開方便面罐頭,随口說着:“但實際情況應該是味道太辣了,根本賣不出去。”
賣不出去啊,怪不得。
夏章霧了然地點點頭,随後就把超辣咖喱放在了一邊,轉而嘗試去打開厚蛋燒罐頭了。
鑒于他們兩個都不是日本人,所以自然誰都沒有說“我要開動了”的習慣,而是互不打擾地吃起了夜宵。
夏章霧一邊吃飯,一邊用手機看着上面彈出來的消息。
他首先熟練地給太宰治回複了一個“明天就離開青森,到時候我來找你”的短信。
然後他又簡簡單單地用“接下來去秋田,實驗室的孩子有一部分就來自于那裡的孤兒院。明天出發得很早,早點睡”打發了還在熬夜的坂口安吾。
最後,他長篇大論地和把他莫名當成知心老師的石坂洋次郎用郵件聊起了天,期間的話題從人類古老的同态複仇傳統一路來到了當今各個國家的教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