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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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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夫的聲音被風拉長,在少年心底落下回響。

“那能捎我一段嗎?我要去參加鄉試!”

——“上來吧!”

馬夫話音未落,卻揚起了手上的鞭子,“啪”地一聲,馬群放出吠鳴,車輪開始浴土疾轉......

這下,少年徹底清醒過來,他一邊扶緊腰間的包裹,一邊将手臂伸長了探向車尾的草垛。

很快,底下那隻沉重的包袱系口被他跑松了,徐懷尚隻覺肩上一輕,但眼看着馬車越跑越快,他已顧不得回頭拾撿......

片刻後,當他雙手終于扒上草垛頂端,咬着牙蹭上車尾再回頭望去,卻隻看見成百上千張泛黃的紙頁在漫天沙塵中紛飛飄舞,像是出殡時親友揚手灑出的紙錢。

那是他在聚尚書鋪上百本書冊中精心挑選出、實在不忍心當掉的抄本,而從那時起,師父袁毅青遺留于世的最後一絲痕迹,也被他弄丢了。

有那麼一刻,他耳邊響起了師父的話:

“書不重要,但紙墨映心,懷尚,人心才重要。”

隻是,他本非胸懷志尚之人,能有如今的苦果,倒也怪不得他人。

“若我死了,曲小姐,你也莫要怪罪自己。”

疾風擦過耳畔,說這話時,徐懷尚将頭無力靠在曲臻肩上,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我十一歲被趕出寄宿的府邸後,幸得師父收留,但起初我心有不甘,常在夜裡躲到角落裡哭,有次被師父撞見,他也沒問緣由,隻是留給我四個字,‘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

徐懷尚斷斷續續地将那四個字又重複了一遍,說打那時起,這四個字就像是施了什麼咒語一般,被他牢牢刻在了心裡。

“當掉書坊、又在前往夢州的路上弄丢了師父的藏書時,我對自己說,難得糊塗。

“通過鄉試,卻發現身上的錢已不夠參加會試時,我對自己說,難得糊塗。

“借主簿之職修改親友的罪狀,而後又為了自保而辭官時,我也對夫人說,難得糊塗…...

“可我如今已近不惑,膝下三子,最小的隻有十三歲!我徐叢!不能再糊塗下去啦!”

徐懷尚說到這兒,突然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濺落,随風一路刮蹭到耳後。

徐懷尚身前,曲臻的雙眼已被冷風刮得生疼,她伸手扶穩徐懷尚,瞧見那已然滲透布條的深色血迹時,隻覺心如刀絞。

“徐大哥,你不糊塗,是我糊塗!”

曲臻強忍着哽咽,大聲道:

“我不該沒搞清事情原委就買兇殺人,還有剛才,我明明可以盡早讓影楓救你,徐大哥博學善辯,又與我父親常有書信來往,我隻是不願相信父親會将書坊傳于外人……”

“不……”

那時,徐懷尚微弱的聲音又在曲臻耳畔響起。

“曲小姐,我與令尊通信幾載,怎會不知他有意将書坊傳于你?”

強風撲面,呼吸似乎變得困難了起來。

從那時起,曲臻的視線開始模糊,她攥緊了缰繩,任由臉上的淚被風幹,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收到李墨的信時,我自是狐疑了片刻,但我辭官賣畫已有七年,家道中落,妻兒溫飽難全,我固然明白是他們兄弟兩個在遺囑上做了手腳......

“但那時……我還是對自己說……”

徐懷尚說到這兒,先前還立着腦袋終于無力地垂了下去,曲臻淚水橫流。

“我知道了,徐大哥……我都知道了……”

曲臻強撐起身子,嘴上喃喃應着,腿上又将奔虹馬夾緊了些。

“徐大哥,你堅持住。”

剩下的路上,她一直重複着那句話。

“你一定要堅持住……爹。”

某一刻,曲臻慌到失神,竟将馬背上的徐懷尚誤當成了父親曲伯康。

她想,父親命數将近的那刻,若也有個脊背可以依靠就好了,如若當時他并非孤身一人,興許也不會走得太痛苦。

過不多久,她又想,自己真的很惡毒。

鹿裡客棧内,她既與徐懷尚相遇不久便互相賞識,又怎能在關鍵時刻摒棄直覺對他生疑?

提到女兒徐蘭時,徐懷尚是那麼溫柔深情,這樣的人又怎會毒害無辜?

如果在得知他身份的那刻,她就能果斷地中止刺殺,眼下,她和徐懷尚或許也不必再經受這番折磨。

況且,如若徐懷尚死了,那她就是親手将徐蘭變成了下一個自己,這樣的罪孽,她怕是到死都償還不清。

在那段路程的最後,曲臻腦中開始浮出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想法,她駕着奔虹馬一路馳騁,任由冷風肆虐灌進衣衫,雙腿夾緊馬腹的力道也一刻不曾減輕。

後來,當天空泛起魚肚般的白,面前的土地也開始由翠綠轉作姜黃。

半裡開外,曲臻隐隐瞧見了那座雄偉的城門。

某一刻,她唇齒輕啟,低聲念出了門廊之上,以矯若驚龍的筆勢镌刻而成的那兩個大字。

——“夢州”。

隻是,此前她從未想見,有朝一日得以親會這座嶺南繁城時,心底卻盡是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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