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姐也莫要白費功夫了,這傷口太深,眼下距離夢州少說也要走上半日,我撐不到的,不如趁着還有些氣力,借紙筆一用。”
“你要紙筆做什麼?”
“自然是修書于我那二位賢弟,将掌書之位還于曲小姐。”
“不必了。”曲臻将布條紮緊,擡頭道:“若徐大哥真有讓位之心,便待到夢州親口告知他二人吧。”
“你什麼意思?”
影一開口的同時,目光凜冽地看向了曲臻。
曲臻未答,隻是繼續看着徐懷尚。
“你方才說家父之死與你無關,那便是夢州那兩位下的手了?”
徐懷尚默默搖頭,口中吐出一陣微弱的歎息聲。
“曲小姐,徐某實在參不透你意下所指,據我所知,令尊死于毒茶,是......”
“我父親不可能誤服夢寰!”曲臻打斷他道:“五年前我曾誤服夢寰險些喪命,那日正是家父四處尋醫問藥才将我救了回來,西涼草茶他一聞便知,如若無人相逼,怎會自尋死路?”
徐懷尚看向曲臻,眉間逐漸隆起。
“所以曲小姐想要徐某的命,并非隻因我擅動掌書之位,當中卻還有謀害令尊之罪?”
曲臻目光微顫,原本寒涼的神色間浮現出一抹悲怆,她反問徐懷尚道:
“若非你們先行不義之事,我又怎會痛下殺手?”
“不義之事?”
徐懷尚用剩餘的氣力撐起身子,痛聲道:
“我徐某此去夢州,是赴令尊之約繼掌書之位!是曲小姐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治無虞之罪,你我二人,究竟是誰在行不義之事?!”
曲臻分毫不讓地反駁回去:“你既然沒有殺人,知曉我身份後為何還佯裝不聞,反而一路旁敲側擊打探家事,還說什麼女子理難從事商賈......”
—— “誤會啊!”
徐懷尚急得捶胸頓足,腿上又湧出汩汩鮮血,曲臻見狀,救人之心終究還是戰勝了求真之切。
“沒時間說這些了。”
她開始手忙腳亂地整理行囊,得空擡頭對影一道:“我們即刻出發,徐大哥的傷......”
影一面無表情道:“你要救他?”
曲臻沒有擡頭,“我不能害了無辜之人。”
她說着起身,想将地上的徐懷尚扶起來,轉身時手腕卻被一股怪力攥住。
“你說過,不會改變主意。”
影一颔首看向她,眼底有隐隐的怒意。
“你放心,尾款我定會結清,眼下還是麻煩你幫幫忙。”
曲臻當下隻想應付過去,畢竟事态緊急,影一也不像是冥頑不靈之人。
“不可能,”影一卻笃定道,“他活不過今晚的。”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
曲臻用力掙開影一的手,将背影留給了他。
“若徐叢沒有害死我父親,那李墨和郭盛便是關鍵,我需要他們助我查清父親遇害的真相,在那之前,徐叢必須活着。”
曲臻将徐懷尚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用力将他拖起,後者便咬着牙同她一起發力,搖搖晃晃從草席上站了起來,影一沒有阻攔,他明白以曲臻的力氣,想将徐懷尚活着帶去夢州已無可能,況且她出爾反爾,并不是個合格的雇主。
隻是,半裡外那陣隐約迫近的馬蹄聲,卻叫他轉身的動作遲疑下來。
與此同時,曲臻也聽到了那陣聲響,她讓徐懷尚靠在樹邊休息,自己則快步踏進夜霧,翹首張望。
不遠處,一人一馬的輪廓很快從郁色的霧氣中映了出來,但來人卻并非隻有一個,馬影兩側,一人手執長劍,一人肩負行囊,沒等從霧氣裡走出,急促的喘氣聲卻先行飄了過來......
“少爺,您确定是這個方向嗎?”
曲臻愣住,這聲音竟有些耳熟。
“這霧太大......”馬上的人大手一揮,“但火光分明就在這個方向,準是小娘子他們沒錯!”
——“杜公子!”
對着霧中那宛若天神下凡的人影,曲臻高聲呼喊起來,一旁的徐懷尚也好似看到了救星,掙紮起身,振臂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