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竟伸手在她臉上擦了擦,将淚水抹去,聲色輕緩:“做得好,做得好……”
進了京城,上了淩霄寶殿,一行人情緒低落,尤其是為首的段竟,他仿佛被抽幹了空氣,跪在大殿中。
“你說什麼?”
皇帝從屏風後走出來,他已經行将就木,原本已經在拟旨,隻等自己的兒子回來,傾斜的權力還有回正的機會。
“璧兒……死了?”
大太監從旁走出,掩面痛惜,“皇上,毓王殿下他……人死不能複生啊!”
皇帝聲音顫抖,拼盡全力保持着最後的理智,他指着跪在一旁的桃雲:“你、你過來,聽說你肚子裡有孩子了?是璧兒的?”
桃雲驚懼不已,回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段竟,僵硬點頭:“是……”
“微影你出去,隻留我和這孩子說幾句話。”皇帝顫抖着坐在龍椅上。
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桃雲慌亂擡頭,就看見皇帝沉默着坐在位置上,疲憊地閉上眼。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男人,但她不敢仰望,從來不敢仰望。如今這龍椅就在眼前,但它的下一任主人卻已經死在她的手下。
桃雲心裡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她強忍着才沒有笑出來。
“請太醫來,給她把脈。”皇帝輕聲開口。
桃雲跪在地上,膝蓋都疼得難以言喻,但她此刻渾身的空氣都被抽幹了似的,直到太醫上前來,她才動了一下。
這個太醫她沒見過,桃雲緊張得止不住冒汗。
過了會兒,太醫轉身禀報:“回陛下,确已有孕一月。”
桃雲:“……”她仿佛魂才回來,懸在半空中的心髒這才落回胸腔裡。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隻是盯着桃雲的肚子看。
良久,皇帝開口道:“他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
段竟靠在宮門邊上,夕陽從他的側臉打過,落在一片清晰的陰影,以他的鼻梁為分割線,整個人分為一明一暗兩部分。
他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瞳孔迸發出鷹狼一般的淩厲。
“侯爺。”
桃雲從宮門走出來,被站在一旁的段竟吓了一跳,她渾身哆嗦,往後退了兩步。
旋即,她又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害怕,如果段竟的計劃成功了,這個男人就是她的。
“怎麼樣?”
桃雲搖頭,一副尚在驚慌中的模樣。
“陛下讓我回去靜養。”她抽泣道。
段竟陰沉的眉眼緩緩放松下來,唇角也帶上了一絲弧度,他獎賞似的摸了摸桃雲的頭。
“好乖,好乖。”
*
唐古城,深冬時節,路上都結了一層冰。
唐古沿海,海風吹來令街上的人都避之不及,顧飲檀也不例外,她穿了厚厚的衣服,剛進門就聞到了濃郁的香氣。
“好冷。”顧飲檀習慣性地嘟哝了一句,她的身子已經有些重了,行動起來不太方便。
追月迎上去,給她脫下外衣,又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顧飲檀在唐古城一共沒待多久,兩次都是冬季,因此她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寒冷。
但現在不同了,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天氣一冷就渾身難受。
“天氣太冷就不要出去了,小心又被陳大人罵了……!”追月後面那句聲音壓低了,趕緊塞給顧飲檀一個手爐。
“我像是那麼膽小的人?被罵就被罵,我是主子她還敢罵我?”顧飲檀嘴上這麼說,手上卻悄悄把手爐捂緊了。
“姑娘!”追月小聲說,眼神一凜,就看見陳官走了進來,她趕緊閉上嘴。
“夫人,您回來了,先把脈吧。”
陳官是個穩重的中年女人,是在亂葬崗被段竟發掘出來的,一路拼殺提拔上來,性子頗有些無趣。
顧飲檀歎了口氣,認命地伸出手來。
陳官醫術上乘,一手操持着顧飲檀的飲食起居,段竟信得過他是有原因的。
“好了,夫人今日多喝一盅燕窩罷。”陳官端上來一碗燕窩。
顧飲檀歎了口氣,被說得半點脾氣都沒有了,她拿筷子戳着碗裡的貝柱,一口也吃不下。
“姑娘,我去給你端點楊梅幹來!”
“等等,吃燕窩不要吃其他東西,酸的也不能多吃,夫人要忌口,不要貪食。”
顧飲檀捂着額頭,煩不勝煩。
追月看她一臉無奈,忍不住偷笑,“咱們姑娘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遇上對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