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山皺眉看去,看見許霄後頸處的白肉,厭惡地閉了閉眼睛,喉結卻上下滾了滾。
許霄是一年前來到文家的,說是文清嶽新招攬的門客,但具體是伺候哪方面的就不用多說,果不其然,不過一年,文清嶽就把許霄收進房裡了。
“我來是要和你說,我爹已經不行了,大夫說他最多再活一個月,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許霄低頭不語,過了會兒才說:“我留在這兒不為了任何事情,隻是想要照顧老爺。”
“照顧一個快要死的人,幹什麼惺惺作态!”文英山冷嗤一聲,他理了理淩亂的領子,正要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點聲響。
許霄一雙柔弱無骨的手伸過來,扶着文英山的肩膀,給他調整好領口,遮住那一枚吻痕。
文英山昨夜也是在外面宿柳眠花,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但此刻卻覺得有些羞赧。
“……你幹什麼!?”
許霄被吓了一跳,收回手,無措地背回身後。
“我留在這兒還是為了二夫人的……她的死因一日查不清,我就一夜不能安睡。”
文英山立刻感到渾身冷了一片,他清醒過來,立刻問:“你和她……何時關系這麼好了?”
想到已經死了快兩個月的女人,文英山難得覺得呼吸困難,那時候做過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沒什麼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許霄與他擦肩而過,孤身走向門口。
風帶過的時候掀起一陣微香,文英山心頭一動,轉身看過去,卻隻看見瘦小伶仃的一個背影。
他狠狠錘了下桌子,将手腕錘得泛紅,低聲罵了句。
*
白露這天,房檐下積起了點點露水,地上都是白霜。
顧飲檀猛然發覺天氣很冷,她穿着狐裘裹得厚厚的,坐在院門前的台階上。
昨夜下了雨,地上亮晶晶的,她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問黃湘娘:“今天是什麼日子?”
黃湘娘已經和顧飲檀很熟了,這段時間兩人有時候也會聊天,大多數時候是顧飲檀一個人發呆,或者是發脾氣。
不過段竟不在的時候,顧飲檀脾氣都很好。
黃湘娘擺着手指頭算了算:“今個兒是白露呢,難怪冷起來了,我要把厚衣服拿出來了……”
她嘀嘀咕咕,顧飲檀收回視線,盯着地上的一圈圈漣漪,心思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盡管痛苦,但至少是自由的。
晚上的時候,段竟準時回來陪她吃飯了。
男人踏上浸滿雨水的台階,剛轉過走廊,看見裡面透出的暖黃色光暈,他心一動,看見坐在正對門座位上的女人。
他心底頓時一暖,陰暗的心思也不知覺地軟下來。
顧飲檀撐着下巴望向門口,明明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設,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全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你回來了……吃飯吧。”顧飲檀站起來走到門口,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的衣服取下來挂在一旁。
段竟眼神打量過她全身,最後落在顧飲檀白潤的耳垂上,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又涼又軟。
顧飲檀動作一僵,卻乖順地沒有掙紮。
段竟淨了手坐到她身邊,房間内隻有他們,安靜得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直到吃完了飯,回了寝屋。
顧飲檀還是不開口,段竟也不催,她不說話,他也順着她的讨好,絕口不提。
段竟算了算日子,對顧飲檀即将說的話有些打算。
“怎麼了?睡不着?”
顧飲檀的呼吸聲很緩慢,令人以為她已經睡着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來,小聲說:“我明日想要出去。”
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從來不說想要出去之類的話,段竟必須承認,這一個月的日子他過得很安心。
不用再為了擔心她逃出去而提心吊膽,她就像是燃燒殆盡的火焰,某一瞬間猛然熄滅了,無聲無息地,隻能躺在他懷裡哭。
顧飲檀知道他喜歡這樣,于是轉過身來滾進他的臂彎裡,聲音小又乖。
“明日是我母親的祭日……我想去看看她。”
黑暗裡,顧飲檀祈求的眼神段竟看不清楚,但他感受到女人的委屈了。
他沒答應,隻是把人摟緊懷裡,“睡吧。”
他話音剛落,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一股濕意,淚水都沁濕了他的衣服,弄得心口的位置濕哒哒的。
*
翌日,顧飲檀坐在涼亭裡,聽見馬車的聲音,。
她心情沉重,望着白茫茫的天空,露水更重了,幾隻鳥在空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揮翅。
段竟走進來,手裡捧着一捧□□,放在桌上,見她不動彈,才說:“不換衣服嗎,不是說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