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巡街的魅力,平沙算是親身體會到了。
雖然隻充當了個扶手的角色,那些投注到花魁身上熱烈的眼神也偶爾從她身上掃過。
要不是被衣服綁了好幾層,她早就橫掃一大片了。
小紫察覺到她逐漸暴躁的情緒,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些。隻用了不到往日一半的時間,就早早到達了楊屋門口。
她嬌笑着和楊屋老闆道歉,說是那天大家驚慌失措,實在沒注意到老闆也在現場。又特意點名自己身為花魁,為了賠禮謝罪,故意不在路上花費時間宣揚魅力,盡快來到楊屋好多出些時間侍奉客人。
一番連消帶打下來,楊屋老闆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眼前的花魁正值盛放的花季,不止自己一座楊屋等着她吸引恩客,好抽取油水。已經等在屋裡的那位大人,更是他連知道都不配的大人物。
要是一時斤斤計較,恐怕會失去這麼個大棵搖錢樹。
想清利益關鍵,他連忙擠出一臉最殷勤地笑容,點頭哈腰地表示花魁肯莅臨已經是蓬荜生輝三生有幸。
“裡面請,裡面請。”
他張羅着打起門簾,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向小紫介紹着此次客人的情況。
“可神秘了,連我都沒能見到人正面,旁邊跟着一大群人。不過安頓好之後,走了不少。你不必緊張。現在就隻留下一個随身的服侍,人我已經引到樓下準備飯食。在這期間,你想怎樣就怎樣。”
說着,他猥瑣地用肩膀頭頂了下小紫。奈何太夫盛裝出行,裡外十幾層衣服,對他的冒犯毫無感覺。
小紫垂下眼,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這麼搖曳生姿地拉着侍女往樓上走。
老闆一愣,連忙伸手去攔。
“這不合規矩。客人點名隻見你……一人。”
小紫踏在階梯上,回身笑道:“我肯定是有我的考量。長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
她強行把侍女的肩膀掰了過去,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孔。
“看看,有沒有我的風範?”
楊屋老闆一整個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盯着人不放,口中念念有詞。
“像……太像了。”
“那當然了!我的眼光還能有錯?”
小紫揚唇一笑,得意洋洋地從自己頭上抽了根金簪下來,别進侍女的發髻裡。
楊屋老闆搖頭。
“不是你,是從你往上數,好幾代之前的雪禦太夫。”
“雪禦?沒聽過這号人物。”
小紫回憶了一番媽媽桑的教導,記憶裡沒有這個前輩的名稱。
花魁是從小挑選,精心培養長大的女孩兒。不僅什麼都要學,名字也都是往美好的意象靠攏。但雪禦這個名字還是太超綱了。隻有貴族家的女孩才會用上“禦”這個字。
楊屋老闆不勝唏噓地長歎了一口氣,也不急着催人上去了。在煙雲朦胧的往事回憶下,一向功利的他也變得惆怅起來。
“那時候的太夫,就是真正的太夫,賣藝不賣身,和你這樣的花魁可不一樣。不僅要樣貌頂尖,學識談吐都必須像姬君一樣莊重典雅。可惜,雪禦太夫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在吉原裡隻待了一場大雪的時間。等積雪消融,她也像那場雪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時大家都在猜測是哪家貴族又破落了,不得已将自己女兒賣給了遊廓。那份高貴的氣韻……真是像天上的仙鶴,獨此一份。”
他嘴裡誇着青年時期的幻夢,一雙眼睛卻賊溜溜地在當今吉原最富盛名的花魁身上遊走。
小紫攏緊了金絲銀線制就的外褂,對老闆比出一對中指。
“走了。浪費時間。”
她将侍女硬生生地拽走,一面走,一面交代着等會兒要注意的事項。
“等會兒你就留在門外面,不能進去。等我開始後,你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别跑太遠,趕快回來。說不好就要你端茶送水。”
“那麼快的嗎?他是不是不行?”
平沙還在思考楊屋老闆說的那番話,嘴巴動得比腦子快多了。
剛脫口而出,腦門上就挨了一記響栗。
小紫沒好氣地用力點着她額頭怒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哪兒聽來這麼多男女之間的事情。小麥和小米都比你單純。”
平沙捏着蘭花指撲到她身上,夾着嗓子嬌笑道:“讨厭~姐姐剛剛還誇我是你的接班人呢,現在就那麼見外,真是讓妹妹心寒。”
小紫被她裝模作樣的樣子惡心到了,一指頭将人點開。
“行了行了。我那個樣子是為了活下去,你别學我。”
平沙笑了笑,舔了舔虎牙。
“我學的可不是你。”
不等她提問,平沙眼角餘光已經掃到前方拉門兩旁立着兩個配刀武士了。
她眼睛一轉,主動落後一步。
小紫趕緊調整好狀态,整個人進入了戒備的狀态。
平沙将手貼在她手臂上,将聲音凝成一線傳入她耳中。
“實在受不了就喊我。”
小紫抿緊嘴唇,拉出個難看的微笑。
她揚起頭,趾高氣昂地越過兩名武士的看守,走進那個黑洞洞的大門中。
平沙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拉門之後,再轉眼一瞧,兩名武士看自己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呵呵。老娘頂着千手一個隊的殺氣都不怕,還怕你們兩個小蝦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