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在這兒蹲了一個月,隻被邀請參加過一次杯測會,終于窺見神秘紗簾後那傳說中的咖啡豆的絕妙風采。果不其然,那款咖啡的風味絕世無雙。
可以預見,面世之時必定震撼業内。
隻可惜,她隻嘗過那一次,知道的信息也僅限于風味,其餘一概不知。
那款豆味道十分獨特,帶有清爽的玫瑰香調和柑橘風味,以及一種上揚的激/爽辛辣,但這辛辣轉瞬即逝,接下來隻餘留明亮飽滿的酸質,明朗柔滑的口感,接着是焦糖的回甘萦繞口腔,榛子風味久久停留,整體順滑飽和。
比尋常瑰夏咖啡層次更分明,口感明确鮮亮。
喝過和聽人描述過它的人都猜測,它或許是瑰夏咖啡的一個分支,此前從未被發現。
Eric僅在寥寥數次内部杯測會上完成初步建議收集,為他參加世界咖啡師大賽做準備。
此外的時間都将這款豆子死死捂住,生怕被外面這些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搶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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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席雙通話之後,季夏回到微暖室内,走到屈澤身邊,倚上咖啡台,順手撈起杯做好的拿鐵擺出閑聊姿态。
“我說,現在的咖啡師為了奪冠可真是豁得出去,自己跑到深山老林裡直接找咖農要一手豆源。”
不遠處,Eric正圍着土耳其爺爺左問右問,臉上時而欣喜,時而愁苦。她盯着他若有所思。
這個月打聽到為數不多的消息,便是Eric為了奪得今年的冠軍,提前半年親自去非洲深山老林裡尋豆。
至于去哪裡?找的誰?哪個莊園?一概不知。
屈澤點點頭:“嗯,很謹慎。在比賽前防得滴水不漏。”
季夏試探:“不過真要是瑰夏的話,或許在哥倫比亞?”
“如果是剛發現不久的雜交豆株,在埃塞也未必。”
“巴拿馬呢?”
“也有可能。”
季夏挑眉,看來屈澤知道的消息并不比自己多。
她又說:“Eric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起碼在我見過的各地區冠軍中,他是最有希望奪世冠的,但怎麼看起來還是慌得很?”
屈澤默了會,像是在做什麼決定,半晌,他轉頭看她,開口,語氣似有若無地着重強調,“好像是因為奶咖這塊,他還沒決定用什麼奶。”
季夏聞言,愣了愣:“今年比賽的奶咖闆塊,開放了使用植物奶,估計很多選手會嘗試。”
琢磨了會,又道:“可是風向歸風向,評委的喜好很難說……用植物奶的口感畢竟比不上動物奶。”
這幾年趕上全球環保主義議題,植物奶因其碳足迹更綠色更環保而風潮大熱,短短兩三年冒出幾個獨角獸燕麥奶品牌。
咖啡屆也在逐漸開放懷抱,大賽也在衆多選手倡議下,決定擁抱植物奶。
季夏皺眉思索,“植物奶這個事很微妙,要用,犧牲口感,風險很大。”
“不用,又怕跟不上潮流。評委的立場也很重要。”
即便是不愛喝,但為了迎合觀衆,也會表示支持而偏向給高分。這樣的評委也大有人在。
她問:“你怎麼不給他點建議?”
“我?”屈澤挑挑眉,“我可不能和他聊這些。”
“為什麼?”季夏疑惑。
屈澤:“沒什麼。明天就比賽了,比賽現場豆子的信息會公布。你這房子準備租到什麼時候?”
Zed's的一樓是咖啡廳,二樓民宿,她這個月都租住在此,房東就是屈澤。
提到這個,季夏暗歎口氣。本來計劃是來一周就能滿載而歸,誰能想到都住了快一個月,愣是沒能把豆子信息套出來,預算都赤字了。
“應該就住到明天了……放心,房東大人,我走之前房租會結清的。”季夏揮揮手,踏上角落的樓梯準備上樓。
屈澤正走到咖啡機旁,擡頭問她:“不喝杯我的特調再上樓?”
季夏讪笑:“額,不必,謝謝。”
上次喝他特調咖啡的慘痛記憶又浮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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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某個下午,夕陽金燦燦地灑滿街區,季夏從對面Eric那邊回來。
軟磨硬泡不管用,她直接在Eric那應聘了兼職咖啡師,邊攢生活費,邊近水樓台先得月。
結果天天埋頭做咖啡,什麼也沒查到,她渾身疲憊,下午收店回這邊,在樓下遇見屈澤在研究新品,便倚着咖啡吧坐下。
等她回過神來時,屈澤已經将一杯特調擺在她面前:“新研發的‘臉紅紅’,試試?”
季夏:“‘臉紅紅’是什麼?”
屈澤:“拼配意式濃縮,加了朗姆、青檸氣泡水和葡萄汁和蔓越莓汁,喝完臉會稍微有點紅。”
朗姆……她有些猶豫。
反正他都說了隻是“稍微”,喝一口又怎麼樣。
朗姆本就是甘蔗釀的酒,再加上幾種甜味果汁混合,她沒多久就喝到底,喝完還意猶未盡砸吧兩下嘴,“很甜。”
擡頭問道:“屈老闆,你朗姆酒放了多少?”
“不多,40ml。”
40毫升聽起來挺少的。
她擡眼看着屈澤如同做實驗般倒騰各種顔色液體,一件清爽白T外罩着件小立領休閑白襯當外套,口子扣到第二顆,袖子挽到小臂上,小臂肌肉仿佛小魚躍出海面,形成一條好看的弧線。身形瘦削,衣料空鼓着,卻能依稀見到其下蓬勃。
有那麼一瞬間,季夏想上去摸一把。
或許是燈光迷離,那瞬間她覺得這張冷臉格外柔和。
其實屈澤臉型精巧線條卻不鋒利,五官立體,眼窩深邃,照理是對深情的眸子,但奈何眼眸清淡,仿佛沒有任何欲/望,再加上如瀑布洩下的眼睫,将所有情緒與外隔絕,整張面容,清冷而疏離。
不知道他在這兒呆了多久,但澳洲的陽光似乎放過了他,皮膚白得透光,在夕陽下仿佛一戳就會破。
“季小姐,你還要盯着我看多久?”
屈澤沒擡頭,嗓音帶着笑。
季夏晃了神,不自覺幹咽了下,嘴巴仿佛不受控制,開口。
“屈老闆,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真好看。”
女人的聲音微啞,帶着俏皮的上揚。
“……”
屈澤手下頓了頓,微微擡眉。
再看季夏,這豈止是臉紅紅,就連眼眶也紅了一圈。
這是……醉了?
屈澤放下手沖壺,唇線上提:“季小姐,覺得我好看?”
季夏嘟囔:“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屈澤伸出兩隻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這是幾?”
季夏動作迅猛,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怎麼手指也這麼好看?”
“……”
屈澤頓了頓,調整呼吸,将手輕輕抽回,才道:“季夏,你是在和我調情嗎?”
季夏愣了愣,仿佛在琢磨他這句話的意思。
男聲語帶調侃,“我很貴的,你撩不起。”
眼神卻低下,避開她的探究。
“那你心動了嗎?”季夏歪着頭,捕捉他眼神,“為什麼躲開?為什麼不敢看我?”
屈澤眼神暗了暗,擡眼,直直地看回去,眼神像捕捉到小鹿的獵豹。
季夏見他不說話,捂着心髒說:“難道是我心動了?為什麼我的心跳這麼快?”
屈澤壓下眼睑:“咖啡因會加速酒精吸收。你那是喝醉了,上樓休息吧。”
季夏這下倒是異常聽話,點點頭起身:“是啊,有點醉了……頭好暈。”
好不容易站穩:“行,我上樓了。”
誰知她剛走兩步,又一陣風似的沖回來,猛地湊到屈澤面前,碰着自己的臉,鼻尖幾乎撞到他鼻尖,嘴下含糊:“我,我的臉,紅了嗎?”
她滿臉熱氣撲上來,屈澤不由得往後退半步,憋着分忍俊不禁的含糊笑意:“你覺得熱嗎?”
“熱。”
“那就是紅了。”
季夏豎起大拇指:“那恭、恭喜你的産品,‘臉紅紅’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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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居然是從屈澤的房間醒來的。
并且,未、着、寸、縷。
房間沒有别人,她驚魂未定,把從門口沿路而來四處散落的衣服胡亂穿上,蹑手蹑腳地推開門開溜。
剛貓着身子走兩步,被叫住。
“季小姐,早上好啊。”
屈澤穿着齊整,靠着走廊花磚牆,笑盈盈望向她,優雅地嘬了口手中咖啡,如尋常般和她打招呼:“才12點就醒了,怎麼不多睡會,我的床不夠舒服?”
語氣調侃,卻帶着三分松散笑意。
季夏腦子一熱,開口便來:“睡夠了,昨晚睡得挺舒服的。”
而後頭也不回地往隔壁自己房間去。
關門時,她聽見身後的屈澤幾不可聞地笑出聲:“睡舒服了就拍屁股走人?不交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