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砰地關上門。
她對昨晚一點記憶也沒有,完全不敢亂說話。
隻記得上樓,開門,脫衣服,一氣呵成,幾乎如魚一般滑進絲質柔軟的床上,自此斷片。
怎麼會走錯房間?
之後屈澤進來了嗎?
以及……
睡了嗎?
全無記憶。
屈澤似乎也沒有要提醒她的意思。
她決定裝傻。
隻是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喝屈澤的咖啡,拿鐵也不行。
季夏捂臉。
手機震了震,是爺爺的微信,她把一腦的旖旎的遐思硬生生收回來。
點開微信。
爺爺:【乖孫女兒,今天催債的又上門鬧,家裡最後一批茶葉也賠給他們了,價格不太好。種咖啡真的能給村裡還債嗎?我們幾個老人商量着,要麼把茶園包給那些人算了,反正也不賺錢。】
季夏捏緊了手機,過了會,給爺爺轉了一萬過去。
夏:【爺爺,放心,我找的咖啡種,一定能帶村裡還債緻富。這些錢雖然不多,不過您先拿着頂一頂,千萬幫孫女拖住了。】
她拍拍臉,打開電腦,把精神重新集中到Eric的事上來。
次日,季夏早早起床。下樓,屈澤沒在。
至于嗎,跑這麼快,都是去賽場,就不能順路載一程?
季夏自己打車到達世界咖啡冠軍賽的比賽現場。人聲鼎沸,她戴上觀衆證入場,奮力撥開人群前行。
比賽場地外,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咖啡師正在緊張準備,背詞的背詞,檢查材料的檢查材料。
季夏四處搜尋Eric的身影,卻先看見了另一個身影。
屈澤?
看見屈澤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穿着大賽統一的圍裙。
難道他也要參加比賽?
不對……這不是選手服裝。
季夏視線向下移,他寬厚的胸前挂着個計時器,手裡舉着計分闆。
比賽還未開始,他在場地邊做着準備,和其他評委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屈澤居然是世界咖啡師大賽評委??
這小子,藏得真夠深的。
季夏不敢置信地擡眉。這時,屈澤仿佛也感應到她的目光,擡眼看過來。
笑了笑,禮貌而疏離。
季夏扯扯嘴角,算是打過招呼。
她對屈澤的身份無更多關心,轉身去找Eric。
終于見到Eric正在比賽場地旁抽簽,周圍圍了他不少朋友,季夏過去打招呼。
“嘿,Eric,抽中幾号?感覺怎麼樣?”
“Hey Stella,我是第五個,還好不用第一個上場。感覺不錯。”
季夏看他哪裡“感覺不錯”,額頭微微冒着冷汗,不停搓手,聲線微微顫抖。
“你現在看上去很興奮。上次我看過一個報告,比賽前的興奮狀态可以讓比賽狀态提升20%。你今天一定會超常發揮。”季夏開始給他洗腦。
“謝謝!我真的為這個比賽準備了很久。”
“是啊,想想你還特意跑到巴拿馬那麼遠去找最合适的豆子,你付出了這麼多,一定會有回報。”
“謝謝你Stella,你的安慰讓我舒服很多。不過我的豆子并不是巴拿馬的,待會你就知道了。”
口風還是很嚴啊。
“OK,那……你決定用什麼奶了嗎?”
“Zed和你說了?我确實在為這個煩惱,但他沒有給我任何建議。”Eric神色有些警惕,“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評委。”
Zed是屈澤英文名。
“放心,他隻是作為朋友關心你。他也是一位非常專業的裁判,比賽前不會和選手有任何不應該的交流。”
Eric松口氣,才道,“我還是決定使用提純奶。雖然植物奶是今年的大熱,但是在拉花和口感上的表現實在是差點意思。”
“Eric,我要說我非常看好你拿冠軍的潛力。”季夏故作神秘地說:“但是,全部用提純奶并非一個明智的選擇。”
“如果我透露一個重要消息給你,你能否在比賽前将豆子的消息提前告訴我?”她循循善誘。
“我知道你為了保密,費了很大功夫。”
“但就算你不告訴我,今天過後我依然會知道豆子的消息。我隻需要比其他人早一點點知道就行。”
“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做這個交易?”
季夏一口氣把自己的籌碼擺出,屏住呼吸,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因為她知道,在今天之後,這款豆将引起全世界餓狼撲虎般的争奪。
半晌,Eric擰着眉頭,點了點頭。
-
比賽還未開始,屈澤站着候場,目光始終似有若無粘着不遠處季夏的身影。
季夏和Eric湊近了些,手舞足蹈地說着些什麼。
而後Eric先後露出若有所思和恍然大悟的表情,思考片刻,連連點頭。
随後兩人先後掏出手機,Eric給季夏發了些内容。
季夏滿臉笑容,一擡眼,正對上屈澤的視線。她舉起手晃晃手機,揚起微笑,帶着幾分赢家勝利的嘚瑟感。
她和Eric又說了幾句,朝屈澤這邊走來。
屈澤見她走至面前,淡淡道:“季小姐,看來是成功了?”
季夏揚眉,一臉得意:“屈老闆,這叫有志者事竟成。”
屈澤:“看來我得恭喜季小姐了。”
季夏:“确實不容易,萬裡長征剛踏出第一步。時間不早,我得趕緊去埃國了。”
“那就祝季小姐一路順風。”
“飛機逆風起飛,坐飛機時不祝人家一路順風的。要說一路平安。”季夏心情好,故意逗他。
“不過走之前我還是得謝謝你,要不是屈老闆昨天給我提示,我也很難想到辦法。”
屈澤微笑:“不客氣。所以你才給我提示?”
和聰明人聊天就是輕松,他都告訴她Eric的痛點讓她去想辦法了,她告訴他豆源在埃國也是禮尚往來。
季夏拍拍他的肩:“有來有回。”
“既然給了提示,那能多給點?哪個産區?”
“多的要花錢了,屈老闆準備花多少錢買?”
“剩下的房費不用付了。”他想了想,又開口,語氣不帶一絲戲谑:“上次的費用也不收你的了。”
上次?哪個上次?
季夏突然想起喝醉次日回房時,他在身後幽幽那句:“不交個費?”
這人怎麼還記得拿這事開玩笑?
季夏瞪了眼他,心中自動忽略這筆賬,心裡算盤啪啪響,半個多月的房租少說也有幾百刀,劃算,成交。于是她朝屈澤勾勾手指。
屈澤朝她靠過來,她聲線如磨砂玻璃般磁性帶着蠱惑:“屈老闆知道埃國什麼地方,海拔一千五百米左右,以水洗和半水洗為主,咖啡風味果酸明亮,同時還有容易孕育出瑰夏雜交變種的半森林栽植系統嗎?”
呼出來的氣噴在屈澤的右耳側,撓得他耳朵微癢。
她說完後,他直起身,微微拉開距離。
屈澤擡眉,頂了頂腮幫,略微思索,擡眉看向她:“利鎮的豆?”
“聰明。不過恐怕等您聯系到手裡有利鎮産區豆的供應商,我已經帶着訂單回國咯~”季夏擡手幫他整整圍裙,“裁判老師您工作忙,我先飛一步啦。”
而後擺擺手,潇灑走向場外。
-
即将落地亞的斯亞貝巴,從飛機窗口望去,非洲旺盛的草木郁郁蔥蔥,散落在褐黃色高原,像躍動波濤。
季夏初中就在地理書上學過,埃塞被譽為“非洲屋脊”,這裡雖是高原,但從海拔不足500米到最高的達尚峰4620米,垂直分布各類自然帶。
對于咖啡人來說,它的盛名還在于這裡的熱帶森林,孕育出了咖啡這種神奇黑豆。
作為咖啡發源地,同時也是著名咖啡豆種“瑰夏”的發源地,這兒還有許多野生咖啡雜交種未被開發,被稱贊為“咖啡基因庫”毫不為過。
所以,如果要真在這兒發現個瑰夏2号或者瑰夏亞種,那她可就能揚眉吐氣了。
其實之前季夏心中便隐隐猜測過這裡,Eric告訴她的瞬間,猜測落定,她的心欣喜片刻,又沉了下去。
埃塞……兩年未見了。
季夏鼻腔噴出的氣息把車窗糊成一片,埃塞航空晚上不關燈,她十幾小時沒睡,眼前一片迷蒙。
她眨掉眼前霧氣,打了個噴嚏,埃航還是這麼冷,空調仿佛不要錢地開。收回複雜神思和視線,她把毯子外套都收好,換好電話卡,準備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