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坤聽聞,手上動作一滞,下意識看向江北書,将宋芝窈暫且擱在地上,靜候指示。
江北書擡手示意楊坤繼續時,宋芝窈将頭重重磕在地上,嘴裡念念叨叨地說着:
“将軍,将軍您不能殺我。”
“您不能殺我。”
她額前磕破了皮,顆粒般的石子也嵌在她肉内,鮮血趁機順勢而流。
其餘丫鬟們見着,心跳的異常厲害。
将軍從未如此動怒過,雖平時常冷着臉,大家夥心底卻跟明鏡似的——将軍是個心善者。
今日倒真是叫這宋芝窈給害慘了。
這将軍府有一半的風波怕都是這宋芝窈做的鬼。
丫鬟們心底如此想着,對這宋芝窈的恨意便越發地重了。
“你這賤婢,謀害夫人之際将軍便給了你機會饒你一命,現如今又處心積慮誣陷夫人,真的好大膽子。”楊坤強拽起宋芝窈說道。
眼見宋芝窈被越拖越遠,青櫻的心也平靜了下來,原本發麻冷顫的手,也漸漸恢複。
“将軍所謂夫人——沈季瑤,她不正是沈太醫之女沈冉竹嗎?”宋芝窈咬住楊坤的手,見他虎口處滲出血後,她才松口瘋瘋癫癫地語氣說道。
沈季瑤是沈太醫之女,此事除了宮内少數人知曉,她宋芝窈又怎麼知曉的?
“等等。”
江北書叫住楊坤,原本就難以捉摸的眼眸,此刻透着些寒氣。
瘆得人有些害怕。
宋芝窈卻大笑起來,她順勢跪在地上,身子卻一軟,沒了先前那種惶恐不安之态。
“早在一年前,芝窈便見過她。”
“她化名再來這将軍府時,芝窈還疑惑覺得這人眼熟,似是在哪見過。隻是那時想不起來又覺得這人無關緊要罷了,想不到,她竟有手段入宮,後來又逼得将軍再度娶她為妻,那時我才知道她這女子手段了得。”
宋芝窈皺了皺眉,繼續道:
“她嫁到将軍府次日,我便想起來了她就是沈冉竹——那個罪臣之女。”
語落,宋芝窈身子挨着地磚往前挪着,一着湊到江北書膝頭前,聲色稍柔,“将軍,芝窈知曉您的手段,所以此等天大的秘密,芝窈又豈會讓它爛在我一人肚子裡?若我有個好歹,這秘密不日便會捅破了天,屆時任憑誰也護不了她沈季瑤了。”
楊坤氣不打一出來,擡手便要拔劍将宋芝窈的頭顱砍下,口中大罵:
“你這毒婦。”
劍與劍碰撞的聲響,宋芝窈得逞地笑了。
她早就料到,這種秘密若是叫天下人知曉,沈季瑤必沒活路。
既然将軍您對沈季瑤如此動情,那也莫怪奴婢利用您這一點了。
宋芝窈看着方才扔劍救下自己的将軍,宋芝窈心底暖暖的,殘着血迹的唇角微微勾起,笑明媚。
江北書單手鉗住宋芝窈的下颌,眸光在她臉上轉了轉。
良久,他才冷哼一聲,道:“做得甚好!”
“将軍,您,您說什麼?”
宋芝窈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江北書,此刻,兩人之間僅隔着一層薄紗般的距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江北書身上散發的氣息,心跳陡然加快,仿若要跳出嗓子眼,以至于江北書的話,她都聽得有些恍惚。
“我且問你,此事背後,究竟有誰助你?”江北書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宋芝窈,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背在身後的手卻攥緊拳頭,疊起的青筋好似壓抑着一重又一重怒氣。
“将軍,這話若是說了,芝窈怕沒命再活啊。”
宋芝窈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待将軍自邊境歸來,芝窈見将軍再立戰功,高興之餘許是會全盤道出。”宋芝窈話裡帶着一絲讨好,又隐隐透着威脅,像是在賭,賭江北書會為了這個秘密,暫時留她一命 。
不出她所料,江北書沒殺她。還差人去請大夫來替她查驗傷勢。
宋芝窈躺在床上,額前的疼意感覺不到一絲。她雙手捧着香囊,腦海中幻想着待到将軍納妾時,自己定要以妾室身份将這香囊贈與他當做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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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内的楊坤卻心情亂做一團。
“将軍,那宋之窈要不要?”楊坤手裡做着抹脖子的動作,想着将那女人快斬快決,免得再傷了夫人,鬧得他們夫妻二人離心。
他雖是個粗人,卻也知曉将軍對夫人的情誼。
平日裡,這宋芝窈便做慣了蠢事,若不是将軍考慮到她是上官洲的人,她宋芝窈怕是早死了千次萬次了。
當年,夫人突然離府,也是受了這女人的挑撥,現如今又做局欲毀夫人名譽。
這女人當真改拉到大牢内,各種刑罰都輪番上陣,叫她下輩子不敢再為非作歹。
江北書擦着手中的劍,不緊不慢地說道:“且讓她再活些日子。”聲音低沉,帶着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說完,他微微擡眸,目光順着敞開的窗戶向外望去,夜色深沉,遠處的景物隐沒在黑暗之中。
“待他日回鎬京時再想辦法。”
稍作停頓,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間添了幾分柔和與關切,又道:
“還有,沈季瑤她既想随軍,那便佯裝不知情。邊關刀劍無情,再着些人手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