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歪了歪頭，詢問：“你先？還是我先？”

被圍在中間，貌似是頭領的男人拍桌而起，插在烤豬腿中的刀叉震落在地闆。

虬結的肌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他惡聲惡氣的叫道：“你們他媽的是來找事的？”

米娅挑了挑眉，語氣輕快，“看來是我先了。”

說完，她抄起鋼管掄向離他最近的男人，鼻骨塌陷的悶響伴随着劇烈疼痛使得男人想要叫出聲，但他所有的聲音在她再一次将鋼管砸向他頭部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擊，是宣戰的信号。

酒館内的海賊陰沉着臉，朝她一擁而上。

頭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句髒話，抓起長刀向她劈去。

刀光絞向咽喉，米娅忽然沉腰後仰，劍鋒自上而下斜鑿入木桌，酒瓶與木屑翁然炸裂發出刺耳聲響，米娅旋身滾地，右手撐着地闆的同時，左手抓起鐵叉釘入從她背後偷襲者的眉心。

鐵叉破穿頭骨，铮的一聲深嵌在牆壁上。

高大的軀體轟然倒地，瞳孔逐漸潰散，嘴裡發出嘶啞的嗬嗬聲，空洞的腦門湧出的血液混雜着濁白的腦漿，在地闆上淌出一條污濁粘稠的血河流過所有人的鞋底。

米娅的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進攻與防守之間動作轉換輕盈流暢如林間嬉戲的蝴蝶，看似柔軟無骨，但每一次擊打所裹挾的磅礴力量幾乎将人的骨頭震成碎片。

痛苦的哀嚎聲在最後一人倒下後徹底消失，米娅的白襯衫被染成了血紅色，白皙的臉龐也濺上了幾滴血珠，幾縷發絲從麻花辮中溜出，黏在她的嘴角上。

她眼中未散的戰意如野火熊熊燃燒，爆發出的熾熱溫度幾乎将酒館燃成灰燼。

躲在吧台後的老闆吓得瑟瑟發抖，聽沒有聲音後才膽戰心驚的探出一雙眼睛，直到米娅陰森恐怖的視線掃到他身上，死亡的陰影瞬間将他籠罩。

“啊啊啊啊啊啊！不關我的事啊！不要殺我啊啊啊啊！”他發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手忙腳亂從地上爬起，倉皇逃竄。

酒館内死一般的寂靜，死屍堆積成山，腥甜的鐵鏽味彌漫。

米娅自顧自的去後廚斟了兩杯果汁出來，兩人面對面坐在唯二完整的木椅上，她将其中一杯橙汁推給艾斯。

剛才一番激戰之後，她甚至沒有喘過一口氣，呼吸平緩，聲音依舊沉着有力。

“如果羅傑還在世，他們不會如此猖狂。他們會感到恐懼，忌憚來自羅傑的報複，他們甚至會因為恐懼而違心的稱贊你是個集齊力量與美好祈願而降生的孩子。”

米娅低頭呷了一口橙汁，擡眼凝視着他，“而這虛假的謊言，也是你想要的嗎？它能夠證明你心中的疑惑嗎？”

當然不是。

艾斯在心裡這樣回答着，但面上依舊沉默着。

他捧着冰涼的玻璃杯，垂眸盯着果汁，思緒随着表面漂浮的冰塊而發散，直到冰塊消融與果汁融為一體，艾斯才眨動幹澀的雙眼，緩慢開口說：

“我以前，也像你一樣，用暴力制止這些話。”

米娅撐着臉，“感覺怎麼樣？”

艾斯回憶片刻，如實回答：“心裡确實會輕松許多……”

但短暫的輕松稍縱即逝，陰影接踵而至。

他深陷負面情緒無法自拔，在無數個寂靜的深夜裡自我掙紮，試圖得到解脫，但結果确是越陷越深，直至情緒的泥潭将他深深淹沒，他再也無法窺見一絲光亮。

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許是不想再見到她輕蔑的眼神。

這些話，他選擇深藏心底，沒有告訴米娅。

米娅俯身向他湊近，“我想看看。”

艾斯似乎沒想到米娅思緒會如此跳躍，他愣了愣，而後偏頭看向橫七豎八躺在血泊中失去呼吸與溫度的海賊們。

他問：“看……看什麼？”

他們已經死的都不能再死了，而艾斯他還沒有鞭屍這種變态的愛好。

“你殺他們時的模樣。”米娅像個貪玩的孩子，“我很好奇。”

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艾斯強調道：“可他們現在已經死了。”

“簡單。”米娅站了起來，“這裡不是真實世界，而是由你的記憶與情緒所構造的精神世界，自然受你控制。但是——”

米娅語氣一轉，朝他眨了眨眼，顯得有些得意，“我也有一些特權。”

還沒等艾斯從她驚世駭俗的話語中回過神來，她忽然打了個響指。

艾斯的視野一陣天旋地轉，眨眼的瞬間，他又回到了逼仄的小巷，面對着緊閉的門扉，門内傳來的話語依舊響亮刺耳。

但這一次，艾斯内心被震撼所沖擊，倒顯得那些傷人的話語疲軟無力，無法再刺進他的心髒。

米娅手掌貼着他後背，往前推了一把，“艾斯，讓我看看，當時你是怎麼做的。”

艾斯攥緊鋼管，推開門扉。

熟悉的暖色燈光斜射籠罩着他，海賊團們兇殘的目光再次齊刷刷的向他射來。

艾斯擡頭看向米娅，投以“真的要這樣做嗎”的無奈眼神。

“想看。”

隻因她一句話，深深的無奈化為一聲妥協般的歎息。

海賊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眼睜睜的見到原本人畜無害的小孩整個人周身氣場驟然變得可怕起來，臉色沉着，殺氣凜然的握着鋼管向他們沖來。

第一個被擊暈的海賊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啊——！！！”

第二個剛抄起武器，“敵襲！啊啊啊——！”

第三個因為前面兩個的犧牲而争取到時間說了句台詞：“臭小子不要以為自己啊啊啊啊我的手——！！”

第四個海賊哆嗦不止，大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不不不不要殺我，我什麼也不知啊啊——！！”

第五個海賊明顯是頭目，他面露絕望，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大、大哥，有有有話好商——”

話音未落，艾斯一棍砸在他的太陽穴，那人徹底沒了聲息。

他陰沉的目光掃過全場，還僥幸存活着的海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滑稽的流出兩行淚，聽到他說了一句滾之後，如蒙大赦般尖叫着四散逃竄。

“啊啊啊啊啊啊！不關我的事啊！不要殺我啊啊啊啊！”

藏在吧台後的老闆再次發出凄厲的慘叫，一陣嘈雜的叮鈴哐啷酒瓶砸在地闆的聲音後，老闆推開後門瘋狂逃跑。

艾斯身後傳來鼓掌聲，米娅跨過海賊的屍體向他走來。

“還不錯嘛。”她語氣真摯，又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艾斯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正常的紅暈從脖頸攀上臉頰，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将鋼棍丢在地上。

腎上腺素飙升所帶來的興奮感使得他渾身戰栗不止，如一雙大手将他的那些負面情緒全部抹去，隻餘下因暴力而産生的亢奮愈發強烈。

他忽然升起一個沖動的想法。

他握着她的手腕，“跟我來。”

他們身後的牆壁憑空破出一扇緊閉的門，艾斯收緊了手上的力度，轉身帶着她穿過門奔赴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