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給自己安排這樣無聊空虛到底,又光輝得絲毫不切實際的人生?”
琅琊聽了,竟擡起頭來,她看向洛朝,目光裡帶了點奇異:“尊上,您就是這樣的。”
“對您來說,任何事物都很輕易就能得到。”
“所以,您眼底無人間。”
洛朝聽得意興闌珊:“我怎麼不這樣覺得?我感覺,我得不到的東西多了去了。”
比如,一個堅定的、能讓人一直對生命抱有期待的信念。
一個活在世界上的理由與意義。
琅琊看向洛朝的眼神愈發帶了點異樣,半晌後,她又笑起來:“尊上,您确實變了許多。”
而後,她的笑容消失,神色明顯又鄭重了些許:“而這,就是我,不,應該說,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您要相信,我們不會害您,我們是您的護道人。”
洛朝又冷聲質問:“護道?護什麼道?你是要我成仙?可我不想成仙。”
漫長的生命對他沒有意義。
還不如給他一個有因有果的死亡。
他以為琅琊會反駁,沒想到,琅琊竟搖搖頭,神色有幾分不屑:“成仙?當然不是。”
琅琊微擡着下巴,顯出幾分冰冷的傲意:“成仙算什麼?”
洛朝這下有些驚奇了,他打量着琅琊,目帶探究:“你說成仙不算什麼?你這話敢和修真界裡那些遲遲不肯死去、就夢想着要長生的老家夥們說嗎?”
“這個世界,不就是以追求成仙之道為正題的嗎?”
不想,琅琊又搖頭,并且笑起來,那笑有幾分冰冷:“尊上又說笑了,這個世界又算什麼?”
“這個世界……”洛朝神色突然有些駭人,“你這麼說,還有别的世界?你有去往另一個世界的辦法?”
琅琊卻搖搖頭:“尊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該回去了。”
“琅琊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您,您隻有這一次機會。”
洛朝看着她,神色突然很冷:“我怎麼知道,你是真實的、還是幻海迷疊的假象?”
“就算你是真實的,我又為什麼要信任你?”
“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和上輩子活得一模一樣?”
琅琊卻像是沒有聽到這番話,她自顧自拿起祭台上的琅琊劍:
“您需要用這把劍殺一個人。”
“因果了斷,一切就會回到正軌。”
話間,腳下的星空突然變得透明,模模糊糊顯現出外界的景象:
花海之中,蕭家的那十幾個修士皆入了夢,倒在地上,就連劍客也昏睡過去。
琅琊指向那紅衣劍客,笑意冰冷:“殺了他,用他的血啟動祭台,您就可以回去了。”
這實在有些出乎預料,洛朝語帶疑惑:“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我承認這家夥不太讨喜,還有些瘋瘋癫癫的,但我也沒有理由殺他。”
琅琊卻目帶驚奇:“尊上,您此刻不殺他,此人未來就會殺了您。”
洛朝嗤笑:“他有那個本事?”
琅琊搖頭:“尊上,就算是您,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您如果在同一個時間點上死亡太多次,可以跳躍的時間線就會變短。”
“而且,您未必每次都能在同一條時間線上蘇醒。”
“比如,這一次,就是一個意外,一個錯誤的意外。”
“您到達了錯誤的時間之線上。”
洛朝興緻索然,他大剌剌跳到祭台之上,盤坐在祭台邊緣仰望這片無垠星空:
“什麼是錯誤的?什麼是正确的?”
“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為對錯做明确的界定,仙也不能。”
“我不會無緣無故殺人,說到底,這個人我壓根就不認識。”
“就算我以後真的要和他刀劍相向,那也是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的事情。”
琅琊聽言,笑着歎息,她有些遺憾,但并不意外,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位的意志,即便是過去的他自己,也不能。
“尊上,我無法強迫您做什麼,因為,我們這些……東西,自打被您創造出來之後,本能就是:不能違抗您。”
“但是,機會隻有這一次,您确定不再考慮一下嗎?”
洛朝沒有回答,依舊盯着那片星空,看似在出神,心裡卻嘲諷道:這話說的,和什麼打折促銷店裡的銷售一個語氣。
最終,他懶洋洋道:“我不會後悔自己做出的任何決定。”
琅琊長歎一口氣:“便如此吧。”
話音剛落,星空景象便如潮水般褪去,等洛朝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身處花海,唯一不同的是,腰間别了一把琅琊劍。
身旁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洛朝卻全不受影響,他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琅琊劍再不濟也是個仙器,有仙器鎮壓周身,幻海迷疊不敢對他做什麼。
洛朝緩步走到劍客身邊,蹲下來,看着他沉睡的側顔,忽而笑得很惡劣。
他用心念呼喚:「琅琊,在嗎?」
「尊上有何吩咐?」
「我寄存在你那兒的幾樣東西,還存在着嗎?」
「隻除了一些不重要的,它們抗不過時間的磨損,其他的都完好無損。」
「溯世書可在?」
心音剛落,洛朝眼前就出現了一本泛黃的古書——這是溯世書,能溯回時間,觀照過去之書。
洛朝捏起一頁書角,觑眼看着劍客,突而覺得很舒心,他笑眯眯的,心想:
你不是目中無人嗎?你不是心高氣傲嗎?你不是連個名字都不肯說嗎?
啧,現在好了,你不說也沒關系,老子有的是辦法自己查到。
我馬上把你祖宗八代都查得底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