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得我?”
顧霁風問出這一句,便見到那紅衣劍客似乎想點頭,但最終想起什麼似的,又愣住了——
臉上的神情茫然到空白。
顧霁風待要再問,卻見原本在雲頭觀戰的衆七族子弟,也紛紛落到地面,嘴中一面恭維着他,一面又問:
“此等窮兇極惡之徒,為何不就地斬殺?”
顧霁風剛想回一句“處置犯人前應先仔細審問,免得造成誤會與冤屈”,便又聽身後傳來一聲急呼:
“顧大人!”
回頭一看,卻是一個七族外門弟子,禦劍急匆匆而來,待落到近前,已是滿頭大汗。
他滿臉驚懼,快速彙報了一通——
卻是隐殺宗突然來襲,救走了先前被擒拿的幾個魔修不說,還大開殺戒,留下來清點物資、疏散礦工的外門弟子修為太低,無法力敵,這是連忙來求救了。
那弟子說完便半跪下來,滿臉愧悔自責。
顧霁風連忙安慰道:“隐殺宗乃十三大魔門之一,你等修為低微,不敵是正常的。”
“此事卻是我這個領隊的失責了,隐殺宗擅追蹤隐匿,隻怕幾天之前就盯上我等了,我沒能及時發覺,才導緻此次傷亡。”
“當務之急是去救人,這于這幾人——”顧霁風說着轉過頭來,看向那紅衣劍客與一旁看熱鬧的洛朝,“這兩人先關押起來,留後審問。”
又看向不遠處倒地的嶽氏兄妹,道:“留兩個白家的醫修在此,一面看守那二人,一面先替這青年和少女醫治。”
“其他人,都随我去斬魔!”
“等等,還有一事——”,卻是先前不敵紅衣劍客的白衣女修出言打斷,她指向依舊半跪于地的劍客,冷聲道,“先穿了他的琵琶骨!”
女修又冷哼一聲:“不然,煞氣如此重的人,必會再次傷及無辜!”
顧霁風聽言一愣,有心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什麼合适的理由。
同時,他又對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奇怪:他覺得這紅衣人不會亂殺人,此事必有隐情。
然而其餘七族子弟都目帶贊同,最終,他隻能點了點頭:“便如此吧。”
此刻的紅衣劍客垂首跪地,未曾豎起的長發散亂着披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有兩人拿着刑具來穿他的琵琶骨,他竟也一聲不吭,甚至沒有反抗一下。
有鮮血滴落于地,朵朵凄豔如花。
顧霁風莫名有些不忍看,便轉身向衆人道:“好了,情況緊急,不能再耽擱,這便出發吧。”
待衆人走後,留下的那兩個白家醫修,便收繳了紅衣劍客掉落于地的兩把配劍,甚至,把他背上兩把剩餘的劍也解了下來,一并收繳了。
那兩人解劍時,劍客動了動身子,似乎想要反抗,但最終又生生忍了下來。
一直呆在路邊看熱鬧的洛朝正啧啧感歎,忽然就整個人被一道繩索捆住——卻是那其中一個醫修來收押人了。
洛朝頓時一臉懵逼。
另一個醫修則在路邊山石上劈出個淺洞,待把洛朝和劍客兩人都扔了進去,便在洞口設了個關押的結界。
随後,那兩人轉身便去醫治已然昏迷的嶽氏兄妹了。
猝不及防成為階下囚的洛朝,一時竟和那同被扔進來的紅衣劍客兩面相對。
兩人皆是無言。
劍客黑發散亂,半遮着臉,露出的半張臉上也依舊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洛朝則表現得有些氣憤,他想,老子特麼的也是受害者啊!
你們這些向來眼高于頂的中域修士,怎麼做事都隻看表面?
不能因為老子沒受傷,就輕易把我歸類于兇手啊!
洛朝之所以看上去毫發無傷,要有賴于他的逆天不死金手指——之前劍客砍在肩上的那一劍,早就痊愈了。
洛朝雙手被繩索捆住,隻能用腳去踢那結界,這自然是踢不開的。
于是,又轉而開始喊冤,什麼“我是無辜的”,“我隻是一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凡人。”等等。
喊了半天,卻見遠處的那兩個醫修毫無反應。
洛朝這才發現,這囚禁結界竟然是隔音的,因為,他現在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石洞内格外寂靜,連外面的風聲鳥鳴都傳不進來。
洛朝頓覺洩氣,無精打采靠坐在洞壁上發呆。
發呆了片刻,又覺得無聊,便開始試圖和那從始至終面無表情且一動不動的劍客聊天。
他其實也不知道能和這種冰塊臉聊什麼,于是隻能沒話找話。
“哎,你看那片雲,形狀像不像一隻鳥?”
“這片山脈的樹木真是茂盛啊!”
“咦,有一隻小松鼠哧溜一下跑過去了。”
……
劍客自然沒有理會他。
好吧,就連洛朝自己都覺得尬。
這麼胡扯瞎掰着,洛朝竟漸漸有了困意,最終居然睡過去了,也是,他畢竟兩晚沒合眼了。
待洛朝再度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漆黑,從洞口朝外看去,隻見得明月高懸,照得連綿群山、廣袤深林一片淡銀之色。
洛朝又看向一旁的劍客,卻見他依舊一動不動,散發掩面,如霜月色打在那襲紅衣上,莫名顯出股凄涼。
再看向他身上傷口,肩胛骨處有一個駭人的血洞,雖已不再淌血,但依舊看着很可怖。
兩肩被穿透的琵琶骨更是瞧着就疼,先前流出的血已凝成暗紅的血塊,膠住了刑具、破掉的衣物和裸露的骨頭。
洛朝看着,目光動了動:“哎,你那傷口,也不處理一下?”
好歹撒個藥什麼的啊,人家隻繳了你的劍,你身邊儲物戒裡傷藥總是有的吧。
内心正嘀咕着,洛朝突又想起,這人琵琶骨都被穿了,傷沒好前,隻怕是劍都拿不起來,手廢成這樣,遑論給自己處理傷口呢?
但是,洛朝也沒好心到替他療傷,畢竟,他兩歸根結底還能算是仇家。
于是隻能另起一個話頭,把這事撇過去:
“咳,你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