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之收拾完回到房間時，天已經黑透了。屋外萬籁俱寂，隻有房間裡那盞煤油燈在書桌一角投下溫暖的光暈。林宿正背對着門口坐在凳子上，閉着眼睛輕聲背誦着什麼，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裴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背後環抱住林宿，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頭。

“小宿，你今天猶豫，是不是在擔心糧食的問題？”裴之輕聲問道。現在家裡能掙工分的勞力本來就不多，要是他有了工作，林宿也不去上工，那隊裡分的口糧可就成問題了。

林宿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裴之蹙起眉頭，意識到自己考慮不周。倒不是擔心家裡會缺糧——他們私下做的小生意已經穩定下來，掙的錢養活一家三口綽綽有餘，再加上他現在有了固定工資，溫飽完全不成問題。隻是，如果一家人都不去上工，在生産隊裡未免太惹眼了。

他思索片刻，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那這樣，學校還是給你報名，你平時不用去上課，隻要考試的時候去一趟，把文憑拿到手就行。”

這次林宿沒再猶豫，點點頭答應了。他轉過身，把臉埋進裴之的胸膛，悶悶地說：“哥，為什麼高考還不恢複？我也想憑真本事養你，不想這麼沒用......”現在的他，做什麼都要依靠哥哥，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裴之臉色一變，雙手捧起林宿的臉，嚴肅地說：“誰說你沒用了？生意上的事是不是你在張羅？家裡的工分是不是你掙的？還有——”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柔軟，“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聽到前半句，林宿還在輕輕搖頭——這些明明都是哥哥的功勞，他隻是打個下手。可當聽到最後那個問題時，他立刻重重地點頭。哥哥當然是他男朋友，是他一個人的。

“既然這樣，你還分什麼你我？我們是戀人，是家人，是要永遠在一起的人，何必計較這些？将來的事誰說得準呢？你這麼聰明，我還等着以後靠小宿養我呢。”裴之柔聲說道。

這番話像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撫平了林宿心中的不安。“哥，我不說了。”他小聲承諾。

“以後要是再這樣說自己，我可真生氣了。”裴之故意闆起臉，放開林宿坐到一旁。

林宿立刻湊過去，在裴之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哥，我錯了。我隻是太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想成為能配得上你的人。”

裴之側過臉，不說話，隻是用手指點了點另一側臉頰。林宿抿着嘴偷笑，他哥這副模樣真是可愛極了，于是又湊上去，在另一邊臉頰響亮地親了一口。

“勉強原諒你了。”裴之終于繃不住笑了。

“哥哥最好了。”林宿滿足地摟住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哥哥過上好日子。

二人享受着難得的溫存，裴之緊緊抱住林宿，舍不得松開。這些天實在太忙太累，他們都沒能靜下心來好好說說話。

突然，裴之像是想起什麼，松開環住林宿的手，帶着幾分促狹的笑意問道：“小宿，想不想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好事？”

“和哥有關麼？”林宿頭也不擡，又往裴之懷裡鑽了鑽。哥哥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衫傳來，讓他舍不得離開。

裴之話到嘴邊突然頓住——還真和他沒關系。

“不過呢，和你最尊敬的沈老師可是大有關系，想不想聽？”他故意拖長了聲調。

林宿這才擡起頭，疑惑地看向裴之。沈老師向來獨來獨往，遇見村裡人都繞着走，能有什麼事？

裴之得意地挑了挑眉，将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怎麼樣？要是順利的話，以後你去牛棚那邊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回應他的，是林宿激動的大力擁抱，和發自肺腑的贊歎：哥，你太聰明了！我今天真的太幸福了！”在遇見裴之的那一刻起，林宿就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最大的幸運。

“嗯哼，那當然。”裴之傲嬌地揚起下巴，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那某人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林宿會意，湊上前在哥哥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又覺得不夠，在另一邊也補上一個響亮的親吻。裴之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重新将人摟進懷裡。